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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精神随想

  1

  科学精神,并不是自然和人类社会与生俱来、天然永驻的专利。

  茫茫的宇宙,冷酷如铁!

  茫茫的宇宙,黑暗如漆!

  茫茫的宇宙,腥秽如血!

  这是上个世纪之初,诗人郭沫若屹立在地球之巅的“放号”(《凤凰涅槃》)。我以为,这其实也可以视作是人类不具或丧失了科学精神时,必然陷入的宇宙图景,而彼时的社会景象将更惨不忍睹:人将非人,国将不国,地球村将非地球村;唐诗宋词没有格律韵脚;罂粟不再被视作有毒;卫星无法上天,电脑丧失功用;毕昇、张衡、牛顿、爱因斯坦等科学巨星也不再闪光或不可能出现。

  科学精神是正直生命的脊梁,是灵与肉的和谐结合。善,本应该是科学精神的指向。人类社会走向现代,走向太空,走向浩瀚,形成科学的思维方式和良好的行为习惯,抵御虎狼的“病毒”和物质的羁绊,发现自然和社会规律,乃至转入桃花源……人类社会每一次玉兰花般芬芳的进步,每一项旭日般辉煌的上升,都是科学精神开的花、结的果。

  青山不老,绿水长流。1907年1月20日清晨,发现元素周期律的化学家门捷列夫辞世了。噩耗震惊了整个俄国社会。葬礼空前隆重。哀乐低徊。在通向沃尔科夫公墓的道路上,缓缓移动着的是肃穆、哀伤的人流。人流高擎着描绘了巨大的元素周期律表的横幅。横幅逆着北风,呼啸摆荡,恰似一只逆风飞舞的火凤凰,象征河山般不倒、不朽的科学精神在启示未来。

  科学精神可以偶然“感冒”,却不能“瘫痪”倒地,更不会“死亡”。

  天地悠悠,前可见高扬科学精神的先人,后能见践行科学精神的来者。

  科学精神永生。

  为什么我们的眼里常含着泪水,

  因为我们对科学精神爱得深沉……

  2

  科学精神不是物质,却能让我们感受到迷雾中灯塔的亮光、盛夏林间溪流的清凉;不是空气,却能让我们感受到空气的空灵、洁净;并非彩云,却能让我们感受到祥云的神奇、飘荡。

  科学精神在本质上是“实事求是”的精神。所谓的“实”,就是客观事实、客观真实。科学精神的最高境界就是追求、发现客观世界的规律性。科学精神注重实践、实验及其检验。科学精神是真、善、美的和谐统一。

  被恩格斯誉为“在思维能力、热情和性格方面,在多才多艺和学识渊博方面的巨人”达·芬奇,之所以是达·芬奇,在于他能够一直注重对自然界的观察与实验,一直坚持科学精神。

  曾记否?面对新世纪之初SARS的袭击,病原体来自哪里?动物是不是“元凶”?会不会“野火烧不尽”?人类如何面对可能卷土重来的病毒的袭击……如何对待这些悬念,在当时,是对世人能否坚持实事求是科学精神的最严峻、最现实的检验!

  科学精神是一种无畏的、坚定而勇往直前的、向上的精神。物理大家狄拉克的最大贡献是1928年写出了狄拉克方程式。这个方程式奠定了今天原子、分子结构的基础,定性地解释了电子为什么像陀螺一样自旋,定量地说明了电子为什么有自律,可谓“性灵出万象”。

  可是,这个方程式所得出的解有一些负能,这是时人所无法接受的,受到了包括大物理学家玻尔、海森伯、泡利在内的很多人的冷嘲热讽,他们断言其绝对是一个非常错误的方向。面对困境,尽管科学两个字好“辛苦”,科学精神却没有退路!狄拉克确实没有退缩过半步,可谓“风骨超常伦”。他给自己加一加油,擦一擦汗,又朝既定目标进发了。

  到了1931年,他终于又推出一个叫反粒子的新概念。他认为,宇宙里任何一个粒子,都必然有一个与其对应的反粒子。这个新概念走得更远了,在物理学界又掀起了轩然大波。真是苍天有眼,翌年秋天,正电子被美国物理学家安德逊发现,狄拉克方程式才被人接受。

  科学精神不唯上,不唯书,只唯实,犹同唐朝诗人刘禹锡笔下碧空排云上的“秋鹤”,常常成为现实中的反潮流精神。在那场SARS肆虐的日子里,黑云压城城欲摧。逆流而上,不仅如履薄冰,更可能身败名裂。在这样的关头,抗SARS的领军人物钟南山院士没有犹豫,表现出坚持科学精神的铮铮铁骨。他说:“科学只能实事求是,不能明哲保身。学术上就只讲真理,只认事实。如果我们看到这个事实跟权威的说法不一样的话,我们当然首先尊重事实,而不是尊重权威。”可谓沧海横流,尽显科学精神的本色。

  3

  科学精神不仅在于明察秋毫,还得敢于纠正伪科学的错误。相信绝对化,不体现辩证精神,不与时俱进,没有秋水文章不染尘的澄明,不具白云悠悠飘蓝天的深远,都不属于科学精神。残害生灵,荼毒环境,张扬罪恶,欺世盗名,腐败堕落,都是对科学精神的反动!

  科学精神更是一种忘我精神。科学精神的“忘我”境界,与庄子嗒然若失的忘我,人蝶不辨的忘我,虽然不尽相同,然同样臻入了迷人的境界。

  科学精神是一种理想主义精神,因而,科学精神必然会体现为一种信仰。这是一种对美对真对善的顶礼膜拜,甚至是比宗教更虔诚的信仰。这种信仰通常还演变成一种情结,恰如水汽凝成水珠一般,会释放出一股锲而不舍的“革命性热能”……

  有一种英雄叫天使,

  有一种精神叫科学,

  有一种信仰叫捍卫,

  有一种事业叫忠诚,

  有一种倒下叫站起,

  有一种追求叫献身……

  科学精神更是一种为国家民族为人类为真善美而献身的精神!

  邓稼先先生是中华民族核武器事业的奠基人和开拓者,是生前默默无名的核物理学家、“两弹元勋”。他长期无怨无悔地在条件恶劣的“外地工作”,最后因罹患直肠癌,经三次手术不治身亡,年仅62岁。杨振宁先生在其文章中称,“邓稼先是中国几千年传统文化所孕育出来的有最高奉献精神的儿子。邓稼先是中国共产党的理想党员”。

  科学精神是人类人文精神的精髓。科学精神本是最大的政治。

  人类社何以不至于灭绝?人类社何以总能前进?全赖滚滚红尘中,有雄起的科学精神贯注其间!

  4

  别以为科学精神总能够宠辱不惊、去留无意。科学精神一样有花开花落、云去云飞,一样有情感和理性的起伏跌宕、回旋撞荡。

  十年磨一剑,不敢试锋芒,

  再磨十年后,泰山不敢当。

  这首诗是数学家王梓坤《科学发现纵横谈》一书的结语。王教授在教研之余,伏案十载,三易其稿,终以科学精神写成了这本出版后影响日广的薄薄七万字的小书。吟咏此诗,你难道不被诗中融入科学精神的认真、谨慎、坚韧和豪情所感动吗?

  科学精神常常与欢乐相伴随。欢乐是对坚持科学精神、创造成功者的奖赏。阿基米德在躺入澡盆的一刹那,发现了浮力定律,苦苦求索的皇冠是否纯金的课题迎刃而解。欣喜若狂的他,顾不得赤身裸体就欢呼着跑上了大街。

  科学精神并非在任何时候皆占“上风”。太平盛世,科学精神常体现为忧患;离乱岁月,科学精神则表现出拯救。科学事实经常会带来“双效应”:既可教坚持科学精神者胆壮,也能使惧怕科学精神者胆寒。当面对的敌手是势力强大的“病毒”时,与科学精神相伴随的,还可能是献身的悲壮。

  科学史上有一个常读常新的例子。在黑暗的中世纪,反动教会把“地心说”写进了基督教的教义。哥白尼《天体运行论》的出版,使中世纪神权统治的基础开始动摇。意大利哲学家、诗人布鲁诺,不但全面继承了哥白尼的“日心说”,而且大胆地传扬:“宇宙是无限的,其中的各个世界是无数的,宇宙只有统一的法则,却没有中心。”这些革命性假说,如同雷霆,彻底摧毁了神学庙堂,教上帝顿失藏身之所。

  布鲁诺成了天主教会的眼中钉、肉中刺。1592年,罗马宗教裁判所终将布鲁诺逮捕入狱,施以酷刑。布鲁诺宁死不悔,浩气凌云。1600年2月17日,日月无光,寒风呜咽,丧心病狂的宗教裁判所,在罗马百花广场燃起熊熊烈火,将关押了8年之久的布鲁诺活活烧死。高扬科学精神的布鲁诺,成了近代自然科学悲壮的殉道者。

  科学精神是与时俱进的。与科学精神水乳交融的,更有怀疑。创立解析几何学,将“最为抽象的思维活动(代数)以可以视见的方式(几何)表达出来”,杰出数学家笛卡儿说:“为了来到真理的面前,……能怀疑多少,就怀疑多少。”

  北方大雪时,群雁早南归。

  月黑天高处,怎得见雁飞?

  这是数学家华罗庚先生读唐诗人卢纶名作《塞下曲》之后所作的《塞下曲质疑》。其实,怀疑精神如同空气,也一样弥漫在科学家的日常生活中。

  科学精神中的怀疑,往往起始于对自然和社会现象的惊异。怀疑导致了科学关注、实验及鉴定。怀疑是揭开科学难题的手,是逾越科学障碍的腿,是使江河解冻的风。科学精神因怀疑而愈加昂扬;科学精神因怀疑而无坚不摧。重温科学史,就知许多科学家本身就是怀疑精神的化身。

  科学精神是有血有肉的。温暖的良心,现实的回报,时常表现在科学精神中。被誉为“菲律宾的袁隆平”的华裔科学家林育庆教授,是袁隆平教授在国外的第一个传人。他在回答何以袁隆平会将菲律宾作为杂交稻海外推广的第一站时说:“400多年前,有个中国商人来菲律宾经商,将番薯带回了中国。后来每遇灾荒,番薯就成了救命的东西。400年后,袁老师为回报菲律宾人民,将杂交水稻首站引进了菲律宾。”

  当爱因斯坦将牛顿的经典物理学体系打得七零八落、散成一片时,发表了这样一段向牛顿致歉的名言:

  牛顿啊,请原谅我;你发现了在你那个时代所能发现的唯一道路。这是作为一个人所能实现的最高的思想成果和创造能力。你建立的种种概念,即使在今天也仍然在物理领域内指导着人们的思想。但我们知道,如果想达到更深刻的理解,这些概念需代之以远非人类直接体验的其他内容。

  爱因斯坦的歉意,表达了对先辈科学泰斗的理解和敬重,表露了科学事业由于新陈代谢、吐故立新而产生的必须忍受和包容的无奈,更展示了作为一位伟大的科学家所必须具有的包藏宇宙、吞吐古今的博大胸襟。其实,这行为本身就是形象的科学精神。

  5

  能否给科学精神一个良好的“生态环境”,是衡量一个社会是否文明、健全的标志。

  科学精神是必须矢志坚持的。然而,科学精神不可能总是一尘不染的,即便鹤立鸡群、独立寒秋,也同样会受到社会环境的影响,甚至污染。社会环境一旦荆棘遍地、蒺藜丛生,坚持科学精神不仅困难,甚至会危及性命。

  就像人甚难一辈子皆做好事一样,即便再伟大的科学家,也未必一辈子都能坚持科学精神。当经院哲学家说太阳哪会有黑子,必定是伽利略的望远镜出了毛病时,当他们说伽利略的学说是异端时,当1615年伽利略终于受到罗马宗教法庭的传讯,红了眼的教徒要像15年前烧死布鲁诺一样也将伽利略烧死时,伽利略便再也无法坚持科学精神了,被迫声明与哥白尼学说决裂……

  1642年,伽利略于意大利去世,恰是这一年,牛顿在英国出生。

  牛顿于1687年发表了科学巨著《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这部著作通过方程式、数字和文字,睿智地揭示了浩瀚星汉等物体的运动规律,将无限、神秘和变幻的风云纳入了薄薄的纸页,同时也使牛顿一跃成为横空出世的科学巨人。英国诗人蒲伯的诗句,这样表达了时人对牛顿的评价:

  大自然及其规律,

  隐匿在黑暗中。

  上帝说:“让牛顿出世!”

  一切便都分明。

  然而,即便如此伟大的牛顿,晚年却也步入歧途,以本可继续产生科学大建树的无数宝贵光阴,沉湎于神学研究,而且还得出宇宙间万物运动的推动力来自于上帝。这真是荒谬绝伦的结论。

  聪明人犯的错误必定是非同寻常的错误,其后果也必定与常人有天壤之别。一旦丧失科学精神,结局何其可悲。

  6

  是先有科学还是先有科学精神?是科学中有科学精神在凝聚呢,还是科学是科学精神的结晶?科学与科学精神之间,究竟具有怎样的关系?……这是类似“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

  从科学史看,科学精神的坚持和光大,往往是以科学为前提的。

  开普勒自读大学始,就一直是哥白尼“日心说”的信仰者,而这无疑是他终能谱写出天体运动交响乐章的大前提。

  科学精神其实也是一柄双刃剑,既可以给尘寰送来鲜花、橄榄枝,也可以给人类带来血腥灾难。结局如何,完全取决于剑执谁手。

  广岛之蘑菇云、海湾战争的硝烟、“9·11”罹难、伊拉克战争……其中难道没有人打着科学精神的旗号吗?就没有人在利用科学精神吗?

  阵阵颦鼓依然动地,血腥战歌依旧频传。

  地球村人,难道不该深思,不该警钟长鸣吗?

  7

  科学精神永远以宽阔、深远、公正的自然为活动背景。

  科学精神本身就蕴含着自然的风光霁月、澄澈空气、佛光蜃楼、长河落日,蕴含着自然的孤舟蓑笠、低吟浅唱、望穿秋水、长亭短亭。

  科学精神与自然的激发式相互映照、影响、渗透和融合,多在人类痛定思痛之后。

  我们的科学精神与自然之间,依然存在着“作用力与反作用力”。我们的自然,天然地成为人类能否坚持、高扬科学精神的舞台。

  20世纪50年代,美国曾大量生产并使用化学杀虫剂,野生动物尸横遍野。美国海洋学家、瘦小文静的蕾切尔·卡逊女士,以大无畏的科学精神,撰写出醒世之作——长篇散文《寂静的春天》,首次提出了“环境保护”这个愈来愈强力影响全球现代化进程的圣词。尽管书出版后,对卡逊女士的疯狂围攻、控告和威胁,已成为反动的历史云烟,然而,卡逊女士在书中所写的关于“死寂的春天”的“明天的寓言”,依然可能成为地球村的现实。

  在“人与自然”的关系上,人类若依然不恪守科学精神,依然一意孤行,依然不建立新的、现实的、可行的“自然伦理”,必定会遭受自然有情有理的更大的“反作用力”式的“报复”。

  是否能够打破“人类中心主义”,构建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将最终成为衡量我们人类在总体上是否坚持科学精神的终极标准……

  2012、5、15 于珠海,夏天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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