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散文网
您当前的位置:首页 > 散文家档案 > 代表作品

与古琴有关的记忆

  与古琴有关的记忆

  听琴记

  我想,在我的内心深处,一定与古琴有着某种深层的感应。世上所有的器乐,惟有古琴最能挑动我的情绪,引发我的沉思。

  知道古琴很早。具体年份记不清了。广播和音乐磁带中听过古琴曲。《高山》,《流水》,俞伯牙,钟子期,传诵千古的知音。1989年,夏天,我突然特别想当面欣赏一次古琴演奏。我给我的朋友仵埂说,能不能请你的学生给我弹一次。仵埂是西安音乐学院的文学教师。我对古琴神往已久,但到1989年夏天为止,我还没有见过古琴。仵埂说,古琴,就是古筝吧。我笑了,说,古筝是古筝,古琴是古琴。仵埂笑我,说我把一样乐器分成了两样。我笑他,说他把两样东西混成了一样。他开始为我找学生。他忙,我闲。他忘了,我记着。我隔三岔五问他,他不好意思了,六月末的一天,为我找了一个学生。他说,古琴还真不是古筝,但西安音乐学院没有专门学古琴的学生,好不容易找了一个,叫刘清,她的专业是二胡,选修的是古琴。会弹古琴就行,我很高兴。六月底的一个晚上,天比较黑,我沐浴更衣,到了音乐学院。仵埂把我带到一个琴房。一个江南的姑娘静静地坐在那里,昏暗的灯光筛下,恍惚间,我回到了古代某个时候,记忆中有过的。我正襟危坐,洗耳恭听。刘清取琴,置琴,拭琴,抚琴,为我弹了一首半古琴曲。一首《忆故人》,半首《阳关三叠》。奏毕,刘清才说话。她谦虚地说,她选修了两年,只会这一首半。只这一首半,我已被深深打动。

  刘清后来为我复制了一盘古琴曲磁带,她古琴老师的师兄弹奏的。这位师兄,人在英伦。我时时听,高手所弹,传神而尽妙。

  七月,刘清毕业,分回武汉。多年以后,我因事途经武汉,游了一趟俞伯牙和钟子期相遇的地方,但没有见刘清。

  2007年5月下旬,一个春雨潇潇的夜晚,白鹿书院举办了一次文士雅集,蒲团一方,清茶一杯,诵诗弹琴。画家江文湛,徐州古琴学会会长、古琴广陵派传人徐永,徐永弟子陈华,皆赴雅集。有“春水伊人”者,后以《雅集白鹿原》为题,记写当夜抚琴听琴情况,摘引如下:江文湛先生说,我以琴人身份参加此会,而非画家。众皆喜。江文湛先生弹奏《忆故人》一曲,极其自信,坐于琴前,悠然而抚,其声凄婉,哀思缕缕,引人动情。江先生确实于此曲下大功夫琢磨了,一曲忆故人将对知己的思念,对故人的回忆,演绎得丝丝入扣。一曲下来,众人惊叹不已,不想一位知名画家还有如此技艺,掌声不绝。再经两人朗诵诗后,陈华操《长相思》弦歌。也许是很多人从未见过弦歌这种形式,感觉这种边奏琴边吟唱的形式古雅动人,大加赞赏。徐永先生演奏时,群情激动,一曲流水气势磅薄,大段滚拂将大家的情绪调动了起来,掌声阵阵。随后,赠琴仪式开始,魏氏子自向徐永先生学斫琴后,做有三十余张古琴,于首批之中选最优者,赠给白鹿书院院长陈忠实先生。

  这是我第二次当面聆听古琴演奏。

  2007年6月9日下午,我在白鹿书院读书,涤玉阁主魏庚虎,即“春水伊人”所称魏氏子者,打电话给我,说有一个“和鸣——古琴艺术进大学”的活动,8号晚上在西安交通大学演了第一场,今天晚上是第二场,在西安音乐学院演出,嘱咐我有时间去听一听。这个“和鸣”活动我早晨在报上已看到,想不到魏庚虎先生这么有心,居然特地打电话嘱咐我一番。魏先生还说,他把古琴演出消息也告诉了红草园主江文湛先生,不想江先生在上海,很遗憾不能回来听。我立刻想到仵埂,就打电话请他帮忙弄票。仵埂很快回电,让我晚上七点十分到音乐学院小音乐厅门口,他带我进去。

  这是一个高水平的古琴音乐会。

  林晨、王建欣二位先生琴箫合奏《平沙落雁》。我听过琴萧合奏《寒山僧踪》,觉得琴与萧合,萧与琴配,乃天下绝配,各有其妙,合为一绝。

  吴钊先生演奏《忆故人》。《忆故人》我听刘清弹过,江文湛弹过,吴钊再弹,每一回听有每一回的感动。

  陕西古琴家李明忠之女李村女士演奏《幽兰》。第一次听《幽兰》。知道这首曲子很早。李村演奏《幽兰》,我感觉她其实就是一株幽兰,清瘦幽雅,一抹一挥,指若兰花,极为动人。

  金蔚先生弦歌《阳关三叠》。《阳关三叠》是我最爱听的古琴曲之一,金蔚先生一边演奏一边吟唱,声音浑厚,哀婉低徊,情意绵绵,把送别的情绪演绎得出神入化,叫人迷醉。

  听了古琴,你才会明白,人生原来还可以是这个样子。

 

    读琴记

  在某一个场合,我曾经激愤地说过,我是一个读书人,但不是一个书呆子。虽然不是书呆子,但毕竟只是一个读书人。读书人者,以读书为最高价值追求也。

  我对古琴情有独钟,但阴差阳错,因缘际会,只是在书中接触古琴最多。

  因此,古琴更多地成为我的一个恒久的念想。

  读中国的书,写到古琴的有很多,但纯粹写古琴或介绍古琴的书,还是不多见。见过一些琴书,有的读了,聊慰平生之志,也算是对古琴文化及其背景的一个了解吧。

  见过《中国古琴珍萃》,中国艺术研究院音乐研究所、北京古琴研究会编,选堂题签,紫禁城出版社出版,1998年10月第1版第1次印刷,未标明印数,定价860元。《绝世清音》,吴钊著,古吴轩出版社出版,2005年2月第1版第1次印刷,印了3000册,2006年2月第2次印刷,印了2000册,定价68元。此两种书皆在魏氏子处见,后在北京中国书店又见,粗略阅过。

  2007年5月中旬,我去天津专程取范曾先生为陈忠实文学馆题写的馆名,归途到北京,逛玻璃厂中国书店,买了一本《古宫古琴》。该书由郑珉中主编,分上下册,上册为古琴、观赏琴,下册为琴谱、琴箱、琴桌、琴囊、琴弦,紫禁城出版社出版,2006年12月第1版第1次印刷,定价1680元,印了1000套,编号发行。我买的这一套收藏证编号为0879。从中得知,古琴有木制,还有铜制、铁制和石制。说到铁制古琴,我想起江南常熟有一个著名的藏书楼——铁琴铜剑楼,这个藏书楼始创于乾隆末年,因主人收藏了“铁琴”、“铜剑”而命名。

  《古琴丛谈》,郭平著,山东画报出版社出版,2006年2月第1版,2006年5月第2次印刷,印数5001—9000册,定价:29元。这是一本以散文的形式写的关于古琴历史、文化以及相关知识的书。作者以古琴为对象,谈古说今,文字简雅,读之怡人。

  读关于古琴的书,其实也像听古琴一样,有一种幽韵。

与古琴有关的记忆(原创)

学琴记

  2007年春末,魏氏子赠琴于白鹿书院,我把它置于上林春一张红花梨案桌上,时时勤拂拭,不使惹尘埃。夏初,拜见徐永先生,徐先生说,古琴要“醒”,新琴犹甚。琴越“醒”,音质越好。“醒”,就是要时不时地弹拨琴弦。我想,这就是说,不使之“醒”,它就会睡着。从夏到秋,我每到上林春,都会“醒”一“醒”那把琴,怕它睡着了。秋天,因了魏氏子的鼓动和组织,徐永先生再来长安,为长安文人教琴。开课的日子,我在大兴安岭深山老林,魏氏子打电话过来,我说,琴一定学,但开课参加不了了,非常抱歉,也非常遗憾。

  回来,已经空过了两堂课。我上第一堂课,是古琴学习班的第三堂课,进度跟不上,有些手忙脚乱。徐永先生耐心指导,我专心学习,渐渐入门,且能跟上进度。指法练习了一堂课,挑,勾。下一堂课,抄琴谱,学习弹奏《仙翁操》。两堂课散在两个星期里,去时,都下着秋雨。按时而去,不准时而散,年近五十,当个小学生,听老师的话,真好。

  好景不长。月底,学生日渐稀少。最初的五十余人渐次递减,第四堂课时,已经剩下六七个人。我在。我知道,大家都忙,而且古琴也难学。最初刘清告诉我,她学古琴两年,才会弹一首半曲子,我就知道古琴难学。跟广陵派传人徐永先生学琴,徐先生反复说,不难学。我一学,才知道入手不难,难的是提高和进步。提高和进步,需要时间,更需要刻苦练习。这是一个奔忙的时代,人们见贤思齐,知难而退,情理中事也。古琴原是寂寞者的乐事,是二三素心人雨夕灯窗的闲淡事。然学生太少,徐永老师可能也觉得无趣,他说有事要办,云游去了。

  我只学了两堂课,只会弹《仙翁操》。《仙翁操》其实是一个练习曲。但是我不懈怠,一有时间就弹一弹。有一段时间,每天都弹。有时候,觉得已经弹得差不多了,就想再学一曲。可惜没有老师教。古琴谱差不多也会看了,就想看着琴谱学。我的《古宫古琴》下册,就载有琴谱。可是,每当这个念头闪现的时候,我也会告诫自己,不要贪多,先把《仙翁操》弹好。因此,我至今只会弹奏《仙翁操》。只此一曲,也是时而熟练,时而生疏。

  秋末,登终南山,住了两日,后到樊洲先生画室,见粗木案几上置一古琴,手痒,练了一回《仙翁操》。樊洲先生弹了一首《山中忆故人》,“忆故人”前加“山中”,符合他的处境。

  也是秋末,见江文湛先生,说起古琴,江先生兴致很高,邀我至楼上他的画室兼琴室。我弹了《仙翁操》。江先生复弹一遍,给我指点。接着,江先生弹了两曲:《忆故人》和《平沙落雁》。我注意到,江文湛先生和樊洲先生的墙上,都挂了数张古琴,好气派的行头。

  对我来说,弹琴其实就是学琴。我明白,我现在只是一个学生,小学生。

  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

  闲或忙,都要坐下来,抚一会儿琴,心就会静下来。不静下来都不行。心不静,指法就乱。指法一乱,弹不成曲。

  手指抚在琴上,心就会辽远。心一远,当下的烦扰就烟消云散。

  琴音一起,心就会静。心一静,诱惑也云散烟消。

  宁静致远。辽远致静。辽远与宁静,相互作用,互为因果。

  辽远,不仅是空间上的,也是时间上的。常常,随着琴声,我的心仿佛回到了古代,感觉我曾经生活在古代,晚明,两宋,大唐,或者是魏晋。不知有汉,无论强秦。春秋也可,战国也行。总之,都是文人能生活的时代。

  宁静,不是心中波澜不起,更不是一潭死水,而是喧嚣沉没,灵性飞扬。常常,随着琴声,心湖深处那一根最纤细也最脆弱的情弦会被挑动起来,愁肠百结,柔情万种,泣露千般草,吟风一样松,颤动,飞升,直至渺渺。

  宁静也好,辽远也好,都是非常难得的心境。在这个时代,在我这个年龄。这个时代,是一个追名逐利的时代,实用主义盛行的年代。我这个年龄,用别人话说,是一个需要赶快扑抓的年龄,再不扑抓,就没有机会了。最后的晚餐快要结束,不分一杯羹就捞不上了。

  昨天夜里读书,看到一个词,境由心生。这也是一句老话,却仿佛是第一次看到,竟然想了半天。存在就是被感知。不同的心境会生出不同的情境。悠远的心境会产生悠远的情境。宁静的情境来自宁静的心境。情因心生,境因情变。自从有了学琴之心,我觉得,眼前的情境有所变化。

  琴在醒,我的心也在醒。

  我知道,我正在从一个深深的梦中醒来。

来顶一下
返回首页
返回首页
发表评论 共有条评论
用户名: 密码:
验证码: 匿名发表
栏目更新
栏目热门
网站首页 | 投稿中心 |
Copyright © 1998 - 2018 Tencent. All Rights Reserved
西大现代中国散文研究所 版权所有 陕ICP备10004154号-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