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文学研究的开门钥匙 李沙铃
我曾经长久地想过,而且现在还在这样地想着——认识世界不易,认识中国不易,认识自己尤不易。就说哺育我们成长、工作、劳动的大西北这快土地吧,我们对它完全认识了吗? 没有。 远远没有。 肖云儒以文艺评论家的眼力,在“西部电影”口号的启示下,放开了视野,张开了思想的双翅,沿着丝绸之路,从长安出发,途径甘肃、青海、宁夏直至新疆,狠狠地“抛金挖银”,访古问今,提出了“中国西部文学”的立论,由小到大,积少成多,聚沙为塔,完成了20余万字的《中国西部文学论》专著,这对中国文学的理论贡献,应该说是辉煌的。 《文学论》,从绪言的潮音乍、研究特色为引子,或者展开论述——中国西部文学的兴起、界定、分类。——中国西部自然和人文地理特色及其对文化艺术的影响。——中国西部文化结构。——中国西部生活精神。——中国西部艺术意识。——中国西部文学现实注意的深化和浪漫终主义的浸润。——中国文学的美学风貌。——中国西部文学在新时期文学中的两点探索。——中国和世界文艺格局中的西部文学。论点新颖,文字优美,使人茅塞顿开,爱不释手。 我出生在终南山下,少年西行,以青海高原为轴心,走遍西北五省,在那儿生活了30余载。我深深感到,大西北,既是经济的富矿区,又是文化的富矿区,更是精神的富矿区。它有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只是,在一个时期,被人们忽略了罢了。 稍有心计的人,站在昆仑山顶,就会发现——张骞通西域,隋炀屯兵互助,文成和松赞成亲途径日月山,月牙泉的清池杨柳,鸣沙山的奇特风光,河西走廊的古朴幽静,酒泉池旁的动人故事,莫高窟的经变传说,银川城里的清真大寺,嘉峪关城门的石声神话,祁连山上的青松白雪,乌鲁木齐的博格达轶闻,火焰山下煮蛋奇观,天池的绝妙,吐鲁番的罕见,葡萄沟的歌舞……都是难得的诗,绝世的画。 这些丰富多彩、五颜六色的文化现象,充分表明,中国西部的品格是浑厚的、丰满的、充实的,同时也是传奇的、莫测的、神秘的。 认识西部难。 表现西部亦难。 在青海的时候,我曾经接待过美国新闻界朋友劳伦斯先生。他游览了青海的山水草原之后对我说:他很奇怪,中国西部的天,为什么格外的蓝;太阳,为什么格外的明朗;草,为什么格外的绿;水,为什么格外的清。 他说:“我站在大草原中,感到自己好象特别地矮了,特别地小了,也特别地不引人注目了。” 那一次,在西宁公园宾馆和著名女作家韩素音交谈的时候,她微笑着说,她到中国西部,尽管天冷风大,但她连一次都没有感冒。她说,她在瑞士时,尽管风和日丽,但一天来伤风,鼻子总是不舒服,身上软绵绵的…… 她说,这大概是西部精神对她的感染吧! 我在那儿的30个春夏秋冬里,曾经跑遍戈壁、草原,也多次访问过地质队的姐妹,石油兄弟,藏、回、维、撒、土各族父老。 我也吃过他们的酥油糍粑,喝过他们的青稞甜酒,睡过他们的耗牛帐房,闻过他们的羊膳香味。 我是爱他们的,但我并不完全地懂得他们。 我总觉得—— 人到那儿,不会吃亏,不会悲伤,不会丢失,不会后悔,不会沉沦,不会颓废…… 我总觉得—— 那儿有火,有亮,有希望,有动力…… 我总觉得—— 不去那儿,向往;去了那儿,留恋;离开那儿,昼夜思念…… 古今诗人作家,无不争抢步至——李白去过,彭德怀去过,陈毅去过,艾青去过,冯牧去过,王蒙去过,刘心武去过,谌容、孟伟哉都去过…… 他们空手而去,满载而归。 她去时叶文玲说过一句话—— 她去时拎的是一只手提包,她归时背回的是一座昆仑山…… 那些日本人,美国人,法国人,意大利人,荷兰人,澳大利亚人,男男女女,说说笑笑,行走在西部的大地上,居然忘记了返回的航班…… 够诱惑了,确实够诱惑了。 我说过,如果我有第二个春天,我愿意再作昆仑山上一棵草…… 肖云儒把它从理论上作了一番深刻的剖析,实在是太有见地了。 作者主要立足于社会文化地理的角度,包含着一定地区道德上的整合和互属、感情上的投入和联系,以及亲属关系、团结契合等意思,指出了,中国西部是地球的制高点,是亚洲的山之父、河之母,是民族的大家庭,是自然和人文地理上的一个结合部、交汇区。等等。从而,揭示了时代生活的流向,时代精神的对应,艺术意识的觉醒,艺术手法的深化。 这对有兴趣研究中国西部文学的人,无疑是一把开门的钥匙,这对无兴趣研究中国西部文学的人,也会是一部“今古奇观”。 云儒刚刚知了“天命”,还属小中年,人勤手快,思敏路宽。他在文艺评论的阶梯上,一直向上攀登。诸如《散文的形散而神不散》以及现在推出的《中国西部文学论》都是作者在评论领域里成熟和升华的说明书。 我喜欢这部论著。 我相信读者也会喜欢这部论著。 1988年10月9日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