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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散文中寻找歧路

  在散文中寻找歧路

      方希 周晓枫

  方希(以下简称方):《你的身体是个仙境》是你最新的散文集。虽然有些文章也曾经在其他的一些选本中出现过,和那些零散出现不同,这次的散文选目表现出了一种更为彻底的专注,从写作内容到写作方式上的整体探索。书中收入的是你什么时段内写的散文?你自己怎么看这部作品和你以前出版的作品,比如《鸟群》、《收藏》、《斑纹》在你写作趋向上的不同?

  周晓枫(以下简称周):《你的身体是个仙境》收录的作品全部写于2000年以后,大部分是这两年创作的。歌手推出新专辑时总是采用常规的宣传套路,说“这是我新好听的一张CD”。我也想用这句俗语来表明对自己新书的偏爱,区别在于,说这话不是出于广告需要,而是我认为,这本书里比较完整地实践了我的一些创作理念。此前的几本书,虽然贯彻着某种单纯化的激情,但题材相对狭窄,水准上也不太统一。我现在写不出那个阶段的风格,所以那几本书对个人而言有着显著的纪念意义;但这本书的文字风格更丰富沉着,我比较与以前作品集之间的距离,把它视为进步的里程。

  方:这本书里大量探讨了生活中让人回避的部分,身体、粪便、少女之间不洁的游戏、病痛引发的羞愧和对身体的重新认识,这些并不是以前让人熟悉的那个,每个字恨不得都用消毒酒精加偏门香水喷洒过的周晓枫,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

  周:在以前的写作中,我患有明显的精神洁癖。我难以越过唯美的局限,面对生活中那些缺损的甚至是残酷的真相。在富有光感的形容词里,在内在对称的排比方式里,在谨慎选择的洁净题材里,我建立起抒情得失真的书面语世界。优雅化的叙述当然体现了文字教养,但这种教养终归是一种极为有限的小教养,或者说它说文人趣味更为妥当。车前子曾说:“写得野,反而是一种教养。”必须走出教育中的禁区,才能让散文拓展更大的空间。如果对美始终抱有片面化的理解,我们就无从摆脱脆弱幼稚的儿童心态,所能观察到的也不过是生活表层的浮光,笔底流淌的,再动人也是一条易于干涸的清澈小溪――而唯有河流般泥沙俱下,我们才能奔行千里,遥望大海。

  我的文字一看就经过“驯养”,缺少野性和蛮力,缺少“情之所至,语无伦次”的自由感。我明白问题所在,但知易行难啊,调整起来很吃力,积重难返般的沉滞。既然不能转眼就洗面革新,那就从最微小的局部开始。我尝试了一些原来习惯回避的题材,迫使自己直视并尽量去呈现真实的心态。努力取得了些许效果当然令人愉快,但必须承认,效果并不明显,我还是没有摆脱往日积习。精神洁癖说白了就是自我限定,就是幻想以逃避方式对抗黑暗和肮脏,其实是缺乏承担的勇气和能量――从这个意义说,我希望能早日在题材上不挑食,在表现手法上剽悍,我希望自己能藏污纳圬。这样表态的同时我就知道自己做不到,就像一个从小被裹足的人别妄想解开缠脚布就去参加短跑比赛,但“求其上,得其中”吧,我愿在这个方向上鼓励自己。

  方:少女的成长是艰难的,内心的激荡甚至大于一场血腥的政变,不过通常是隐秘的,就像现场被精心保护的爆炸。我可不可以理解你以前的回避和现在的直面都源于同一种好奇和沉痛?你的散文从头到现在,有一些词反复出现:神、天使、儿童、欲望,它们是你写作的根本主题吗?

  周:很多人都经历过青春期秘而不宣的黑暗阶段,敏感的女性尤为如此。只不过这些经验不常在散文作品中呈现,因为我们习惯展示趋于设计完美的淑女形象,流露破绽和品德上的暗斑需要勇气。少女,这个词似乎不言自明意味着纯洁无辜,其实它同时象征着告别孩童时期,象征着欲望和个人意志的降临――相当于破蛹而出,挣扎之后才能迎来翅膀。与一些女性朋友交流过,我们同样都是在事隔多年之后才能以所谓客观的态度来谈论这个话题,在此之前,我们不能碰触。没有随时间积累而得到的沧桑和理解力,我们就无法承受,也无从坦率,所谓“童子修道不成仙”。我的确对人和世界潜在的本质抱有浓厚的好奇心,同时深怀着宿命的悲观,希望自己能逐步提升认识上的穿透力和承纳的胸襟。写作帮助我梳理一些零乱的想法,其实也像自我哺育的过程,让我做出成长中的标记。

  至于说到反复使用的词,一是和我的兴趣点有关,二是思维贫乏留下了证据。我的既往经验、生活领域、行为方式都与写作要求有着冲突,作为写作者,可以说我过得太简单了,阅历上先天不足。由于条件受限,我经常面对题材焦虑,迫使我只能向虚无和内心两个方向掘进。虚无,体现在了“神”和“天使”;内心,体现在重返童年的“孩子”,以及深藏的“欲望”。你举的例子有意思,神、天使和儿童,给人的印象恰恰是不含欲望。从中可以反映出我的双重性格,在某些方面我存在严重的自我对立,两极上的发育。除非产生人格分裂的恶果,否则我没太多体会到双重性格的负面作用,包括我性格上外向、心理气质上内向的特点自己也慢慢适应了。

  方:把话说得别致和蕴涵奇异美感对你来说至关重要,有时候需要考验看客的耐心。这本书中的这种倾向有所减弱,但是依然密度很大,老实说,你的作品不可能是轻松阅读,你觉得向轻松的妥协是可耻的,还是说你无法去稀释,乃至调试你的写作惯性?

  周:我是典型的修辞爱好者,热衷于句子建设,朋友概括我是“用马赛克盖大楼”。的确,对词汇和语句我持有长久的雕琢耐心,效果是繁复的巴洛克式。完美主义使我不想放弃每个局部,难以容忍平淡的表达。这种细节上的认真,虽然有益于精确,但会造成节奏的滞闷和过分的仪式感。我应该有意识地降低密度,不在显微镜下锱铢必较,而是把注意力放到整体和大局上来。但我反对那种缺乏信息量和个人发现的浮泛文风,并不羡慕那些写起来轻松、看起来轻松的“随意作家”。所以对文字密度的调节是出于写作本身的需要,并非从市场出发的策略。体味越重的写作者,调整起来越艰难,因为他的特点也正是他的弱点,他的负担是他曾经的财富。我希望能延续创作中的个人特色,并力图避免过度依赖个人特色而又裹足不前。

  方:这本书中有很多有意思的表达方式,在《铅笔》中,你甚至刻意在文字中创造一种暧昧的情调,“它伸进她暗红的洞口:接触、抵达,然后开始快速地摩擦,直到它的前端,涌起汹涌的白沫。”其实这无非写的是一次模拟性行为的刷牙行为,和前几年比较熟悉的黄色谜语陷阱很相似。这是出于你在写作中精心构建的意义系统有关,还是你在精密写作中的小小放肆?

  周:两者的因素大概都有。作为人生中非常重要的环节,性,奇怪地在中国传统散文中被长期忽略,仿佛写作者不是圣徒就是贞女,或者他们需要面对更宏大的主题和立意,此等形而下的问题根本是盲区里的内容。我们读过太多没有肉身参与的作品,那是一群业余伟人和编外修女在编造个人赞美诗。我不理解伪装成文字太监有何光荣可言,并且怀疑他们的爱憎不过为文造情罢了。对性的认识和体验,既决定对肉体和感情的处理态度,也与爱恨罪美死等人生最重要的内容存在暗流上的联系。一个法国心理学家指出:“除去爱的性与否认性的爱一样,都不能使一个人正常生活,甚至,它会使一个人在他人面前‘象征性’地死亡。”这几年我有意介入性和情色,破一破传统散文的端庄。可能有人会把这理解为我的低级趣味,也没冤枉我,他们说得对。我喜欢这种淘气中的小挑衅。我们都是被秩序管教下的好孩子,只有在性的区域里,可能体会到违规的不受限定的美妙而瞬间的自由。

  方:散文写作在人们通常的概念中是非虚构的,因此,人们可能从小说或者其他题材去领会作者的才华,但是却在散文中找寻作者的本色。不过这一点在你的散文中似乎是一条歧路。你在散文中越发放纵地使用着虚构,很多情节和你本人真实的经历相去甚远,从一种传统的角度上说,我们甚至不能说这是大家缺省经验中的散文,而更倾向于小说。你曾经在说过,衡量文字优劣远非科学那样绝对,也无法有真正的量化标准,但是人们通常会在同一文体中获取某种模糊的参照,比如人们会把此人的散文和彼人的散文相比,而通常不会把此人的散文和彼人的诗或者小说相比,也许我们无法否认文体界限在人获取阅读快感上的意义,比如同一作者在阅读小说的时候,可能更关注节奏和内容,在阅读散文的时候也许对节奏要耐心得多,你的这种杂交是不是为你的写作获得了更大的空间?你自己怎么看虚构和散文的关系,抑或你认为文体上的定义需要打破?

  周:首先我们来看一看《现代汉语辞典》对散文的解释:“1指不讲究韵律的文章(区别于韵文)。2指除诗歌、戏剧、小说外的文学作品,包括杂文、随笔、特定等。”它没有说散文是什么,而是强调了什么不是散文,散文的定义是由否定方式完成的。我并不因此认定散文就是处于从属地位的,甚至把散文理解为一个杂货摊和收容站――我想这个定义,恰恰证明散文这个文体,能给创作者以最大的自由。我们应该注意到,定义里并未规定散文内容必须附合作者的履历表,也并未要求作者如实交待真实的情感活动。部分读者之所以形成“真实期待”,认为否则就有悖于散文的道德和良心,存在多方面的原因。其中一条,是以前提供的大量散文范本以“直抒胸臆”居多,陈述现状,但缺乏最为宝贵的想象力和创造精神,久而久之,人们拿着印象当条律,以为散文就是一种修辞讲究的个人报告文学。从《现代汉语辞典》来看,不得不承认,我们没有充分发挥散文提供的可能性。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人为地萎缩了散文,不添砖加瓦反而拆了墙角,倒想把自己树成榜样了。散文状况的改变需要具体作品的支撑,许多年前几乎篇篇散文都“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评论家们就以为散文必须搞成千言以内的“微雕”才是正道;后来下笔万言甚至数十万言的散文出来,长篇文不再是个别,读者就适应这个现实,原来振振有辞的评论家们也三缄其口了。我现在参加笔会,听到评论家们又在铿锵声讨散文的虚构现象,谁能保证他们不是在重蹈声讨散文长度时的覆辙?

  文字的妙用在于,它能够反映生活,但对我来说更大的妙用在于,它可以创造一种我永远不能投入其中的新世界。我不认为唯有小说才有建立这个新世界的特权。因为无法完全还原现实,一旦开始动笔,就开始了背叛,就开始了对生活的谎言,无论持有怎样的心理忠诚,写作也必然伴随着虚构。虚构是最重要的能力,呈现作家的想象未来。

  为什么要求散文中的“我”等同生活中的“我”?还记得中学课本里鲁迅先生的《一件小事》,课堂上争论的结果,是老师宣判此“我”非彼“我”――原因简单,并非学术之争,其实是容忍不了鲁迅先生有“缺点”的形象,所以说那个“我”不过杜撰中的角色,也由此把《一件小事》从散文里划分出去变成短篇小说。如果作者不是鲁迅先生呢?我们该把它称为小说还是散文呢?

  散文写作中,我们从来没有对第三人称的不适应症,可以用“他”或“她”的旁观者角度来暗指自己,写情书的时候这个“他”或“她”可以指阅读对象的“你”。而第二人称的“你”可以替换为自称状态的“我”,或者相当于“他”或“她”的第三人称功用。唯有散文中第一人称的“我”,我们不公正地要求它毫不位移,要求作品中的“我”与生活中的“我”必须具备充分的还原性――为什么,我们不给“我”以同样虚构的权力。用第几人称写作本来是个手段问题,是个技术问题,等到用“我”虚构,在许多传统散文捍卫者的眼里,莫名其妙地成了作家的品德问题。

  我试图把戏剧元素、诗歌语言、小说情境和随笔理性都汇入散文作品之中。今天重读古代神话中,会发现其中综合了许多文体的因素。生存背景变化,后来加上文学分类的细化,我们逐渐丧失了神话传统,作家更习惯把作品准确地放进小说或诗歌的某一个格子里。坦率地说,我没想清楚怎么来证明自己写的不是小说。当有读者问到这是小说还是散文的时候,这种问话里包含着先期的认定,我似乎只能做出非此即彼的选择,仿佛让我从男女两个注定的性别中择选一种,否则就成了不男不女的怪物――我用诡辩回答或者说是回避了这个问题,我说我选择僧侣的状态,可能具备体貌上的倾向性,但男女的性别意义已经不重要到可以被取消,我以为这样的状态离尘世更远,离奇迹更近。的确,我愿意维护作品某种模糊的中性立场,既非绝对的小说又非绝对的散文,雌雄同体般令人产生迷惑感。但我认为自己写的就是散文,虽然理由说不明白,像着了男装的花木兰,只有自己心里明白。我的表述习惯和材料整合方式是散文的,只不过和我中学学习的样本散文有所不同罢了。

  方:在你以前的写作里,可以看到诗对你的行文和结构的影响,这部书中我们能看到更多电影对你写作的影响,你自己怎么看电影对你的写作的影响?

  周:我是个电影爱好者,只是停留在观影的初级阶段,无论从知识积累上,还是在评论水准上。正因为电影没有成为用于炫耀的知识,我的热爱才更朴素直接,它是我切实得到的个人享乐。也许电影的画面感给我带来色彩上的变化,对特定镜头的强调使我延展了描述中的耐心,还有剪切方式或许带来散文结构上的调整?这种影响肯定有,是潜移默化之中的,还不能被我理性地归纳。电影的影响,绘画的影响,书籍的影响,许多艺术门类都会给写作带来综合的营养,只是找不到整齐的对应而已,如同我们的脂肪堆积,分不出哪部分来自于糖,哪部分来自于油和肉。我建议写作者多看电影,尤其对和我一样经历有限的,这种教育尤为重要。我曾写过一篇散文《后窗》表达对电影的感激,它给我视觉经验的极限,给我参差纷繁的人生体会,它部分修补着我略显简陋的生活。

  方:我曾经听过一些文人对自己作品读者的看法,有人毫不关心自己的作品到底是谁在读,有人非常关心来自读者的反馈,也会积极去做自己认为必要的调整,还有的作者只写给自己心中的读者,也许是虚拟的,也许是真实的,你属于哪种?

  周:我属于任性且自私的写作者,很少考虑读者需要,缺乏“为人民服务”的服务意识,所以注定不会拥有广大的读者群,顶多在小圈子里有些趣味相投的朋友。我乐于探索自己身上的可能性,关心的是如何打开个人经验和想象的边界,至于作品的命运是受到欢迎还是遭受冷落,不是我能够掌握和控制。那种根据读者口味随时调整方向的写作者,具有超强的适应力和应变机制,我没有他们的变色才华,唯有对自己的艺术标准保持着笨拙的忠诚。或者说,读者的期待千差万别,我不知道遵照哪类读者的指引才能更上一层楼,而不属于商业上的投机行为。创作上轻易的投怀送抱容易断送写作者的未来。

  我的幸运在于,发表途径比较顺利,从未忍受漫长的心理折磨,并且通过写作找到了一些审美上秘密谋合的同道。相对于有限的小才华,我已经得到了丰厚的回报。我不羡慕那些拥趸众多的畅销书作家,因为我没有身处其中的沉稳定力,加之虚荣心强,易于在意别人评价,所以我还是在低调里更有安全感,也更适合。但这不意味着在固步自封里一意孤行,我也会尊重读者有益的批评,如果它们蛇打七寸、命中要害。有些毛病是背后的痣,随身而行,自己却是看不到的,因此建设性的提醒和纠正都极为宝贵。在这方面,我没有变态敏感的自尊心,愿意不耻下问,偶尔迹近追求批评的受虐狂。

  方:一个优秀的散文作家需要有持续的专注,在任何题材上都能随时深入而且咳珠唾玉是很难的,不过你围绕女性、成长的写作已经十多年的时间了,以后它们依然会是你写作的关键词吗?你还会关注怎样的领域?

  周:令人遗憾,一个写作者能够在什么样的领域施展才能,不完全是主动选择的结果,常常他是被动的,只能在某个固定区域、以某种习惯方式创作。我就是个例子。我也佩服那些上 知天文地理、下知饮食男女的汪洋恣肆的纵横者,但自己没有广场那么大的平台,只好在胡同里转悠。以前写动物、写童年,我经常借用孩子的视角,后来写《你的身体是个仙境》,祝勇戏言我终于发育到青春期了。女性成长是这两年刚刚关注的焦点,我还会把这个话题延续一段时间。一是因为常常面对题材焦虑,更加珍惜每一次的运用,希望充分挖掘它的深度;二是假设真把身体写透了,把女性成长研究到家了,写作者就拥有大到无边的天下。在这个领域里浅尝辄止,对我来说是不可宽恕的资源浪费,所以我会继续。至于还会关注什么领域,我没有先期预设,也没培养出按计划表运行的好习惯,只好边创作边守株待兔,但愿会有意外的喜悦。

  方:你刚开始写作散文的时候,还是在一种印刷机占信息传播主流的时代,人们求知或者获得阅读感官上的愉悦,更多还是依赖纸质产品,现在的阅读方式和依赖途径有了根本性的变化,这些会影响你慢速的写作和同样培养的慢速阅读的读者吗?你近期作的一些和读者直接交流的活动有没有给你一些相关的信息?

  周:我在很多方面浮躁,但可以夸耀一下在这方面的顽固:网络繁华不会对我造成致命的诱引。关键在于写出什么样的内容,至于它是被纸质还是被电子信息所承载和传递,对我并不重要。如同图书出版时是平装的或者是精装的,不会影响我的创作初衷。或许,这和我对读者和发行量的反应机制不太强烈是一致的。并非天生清高,而是我明白,自己再努力也争取不到那种辉煌,索性放弃,对作品之外的东西麻木一点,有助于把不多的热情贯注给作品本身。我按我的既定方向写,能写多久写多久,写不下去了就成为纯粹的阅读者。在这个过程中,能有读者的陪伴我会温暖,没有读者的陪伴但愿我坚强。近期在天涯等网站上做过在线交流,有些读者的话语给过我重要的鼓励,也让我发现,我既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坚定,也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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