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固族的抒情歌手
马步升
阿拉旦·淖尔是我省新近露头的少数民族青年女作家。
2001年秋季,由中国作协在重庆召开的全国少数民族文化发展战略研讨会上,我奉命将甘肃省少数民族作家的创作情况向大会作出汇报。
那时候,阿拉旦在写诗,有诗作在《诗刊》等刊物发表,她的个别作品虽已进入我的视野,但印象不深刻,仅仅过了一年,阿拉旦的散文连续在《美文》《中华散文》《民族文学》《散文选刊》等重要刊物频频亮相,而且在贾平凹主持的《美文》上,不到半年的时间内发表作品5篇,并刊出了个人专辑。这些作品引起了社会的热切关注。《萨日朗》在《美文》发表后,《散文选刊》作了转载,并入选由人民文学出版社编选的《2002年中国最佳散文》及郭沫若研究会编选的《2002年中国散文年选》,《文艺报》、《文学报》等权威媒体在回报本年度创作成就时,全国只提到三篇散文作品,其中就有《萨日朗》。阿拉旦的全部散文作品已被北京某老牌电影厂家一次买断了影视作品改编权。
阿拉旦是裕固族作家,从小生长在祁连山深处的肃南草原,她的全名阿拉旦·淖尔,裕固语是“金色草原上的湖”。
如果真是这个意思,那么她的作品也体现了她名字的特色。在当今中国文坛,即使是西部文坛或甘肃文坛,散文作家人才济济,他们或以学识见长,或以才气著称,以阿拉旦的文学修养和创作资历要从这支劲旅中突围而出,确实难乎其难然而,每一个作家都有其自身优势的,问题的关键是,该作家是否真的认识到了这种优势,是否模范地展示了这种优势,是否真的写出了属于自己并为广大读者认同的“这一个”。阿拉旦的优势在于她自身的灵气,对文学超乎寻常的热爱,还有来自本民族的精神文化资源。她向人们展示的也正是这种属于她个人的生活经历和体验。读她的作品,仿佛在随着她的脚步走进了祁连山深处,雪峰逶迤,牧草青青,圣洁的雪湖,欢腾的牛羊,自由清新的空气,一顶顶裕固人帐篷里,炊烟缭绕,奶茶飘香,牧人歌唱着、欢乐着、忧伤着、向往着,一代一代生活着。人生在这里既真实又超然,既世俗又充满诗情画意。这是一方没有被现代工业污染的净土,阿拉旦的作品正是诞生于这片净土上的抒情歌谣。她的作品不受这种思潮那种思潮这种理念那种理念的左右,她也不想把作品写得像甲像乙,她写自己的眼所见、心所感、身所历,生活给了她什么,她就写什么。在引起反响的《萨日朗》中,她以自己的成长经历为线索,写了对姐姐的爱、对母亲的爱和父亲的爱,以此扩展到她对本民族的爱和对大草原的爱。亲情、人情、人与自然的依恋之情,浓浓的情意笼罩着这片土地,也贯穿在每一个人和每一种生灵的生命过程中。《珍珠鹿》、《黄爷》和《青草地》三篇散文,是《美文》杂志以个人专辑形式一次推出的作品,在这些作品中,她已不满足于描摹裕固族人表面的生活了,她把触角伸向了本民族的历史深处和心灵深处,将神话传说、古老歌谣、自然景观与现实生存状态以及心灵境况糅合起来,组成了一方既有历史厚度,又有现实生动性的风俗画卷。在《母性的草原》、《开满哈日嘎纳花的山谷》作品中,作者更是将物质世界人性化,人情化,写出了人与自然的依存共荣关系,从一个侧面透视了一个民族的精神世界。
阿拉旦的散文是以描写对象的个性化和写作主体的个性化而见长,但需要特别指出的是,个性化并不等于审美价值本身。实际上,实现个性化只是一个作家写作初步,要实现审美价值的最大化,还需从个体价值中提升出普遍价值。在这方面,阿拉旦迈出了可喜的一步。从多篇散文中可以看出,她的个人经历、个体心灵体验、本民族的盛衰悲喜,以及人在自然中将确立一种什么样的位置等等,已经超越了个人和本民族的情感范围,体现的是一种公众主张和普世法则。这也是她的作品能够率先在甘肃境外打响的重要原因。另外,阿拉旦的散文语言也很有特色,语境辽阔旷达、语调修远绵长、语句明丽洁净、语义清新自然。裕固族是一个能歌善舞的民族,如果将阿拉旦的散文分解成片断,每一段,每一句,都是可以当成裕固族民歌来咏唱的。走上文坛对她已属不易,要闯出属于自己的一方文学天地更难,阿拉旦有了一个良好的开端,通往成功之路虽还漫长,但已充满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