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洪金文集》中的散文魅力
木祥
陈洪金最近出版的五卷文集中,散文所占的比例最重。《丽江笔记》卷、《乡村》卷、《母土》卷都是纯粹的散文。除了评论集《纸上的凝思与诉说》,小说只有《肉身》一卷。如是再加上他前些年由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的《灵魂的地址》和在《散文》、《新华文摘》等刊物上发表的作品,散文的数量,确实让人吃惊。
这个事实说明,陈洪金近年来散文写作的成就最大。我与陈洪金接触的时间较早,多年来,同在一个办公室里上班,对他文学创作的成长过程比较了解,他的许多散文,就是在我们相处的时间里写出来的。由于这种原因,想借他文集出版的机会,谈谈对他的散文的看法。
在我国,散文是最为古老的文体,后来,才衍生出除诗歌以外文学的其他门类。所以,随着历史的推进,时代的变化,散文不可避免地要发生变化和进步。到了改革开放以后,除了以刘心武的短篇小说《班主任》为代表的”伤痕小说”引人关注以外,散文的数量和质量都发生了变化。特别是到了上世纪九十年代,散文可谓是异军突起,学者散文,小说家散文,新散文,美文,大散文,文化散文,新散文,原散文,书斋散文与体验散文… …让人目不暇接。此外还有充斥于各种周末版、娱乐版上的诸如“新媒体散文”、“新生活散文”、“小女人散文”之类的随笔性文字,都受到广大读者的追捧和出版商的青睐。到了新世纪,七十年代后出身的作家开始在文坛上崭露头角,网络文学让他们有了发挥自己的用武之地,他们高举“新散文”的旗帜,试图颠覆传统散文的模式,开辟一片新散文的天地。这期间,我接触了网络文学论坛“新散文”,更加深入地了解陈洪金。
所以,陈洪金的散文,与网络文学有着密切的关系。新世纪初,北京两个年轻人搞起了一个“新散文”网络论坛,陈洪金便是“新散文”中的“少壮派人物”,活跃在这个论坛上。当时,他们主张新散文的根本出路在于打破传统,无传统“包袱”,体现一种精神的自由,思想的独立。他们认为,散文特别提倡个人化,在语言应该创新,更有诗意,甚至要抛弃大众模式乃至官方话语,使得散文的想像力和扩张性得到解放。他们同时认为,与传统散文相比,散文的题材应该更为广泛,表现形式更为活泼灵动、新颖甚至诡异等等。这些“新散文”主张,在陈洪金的散文写作上打下了深深的烙印。
在“新散文”的旗帜下,陈洪金的散文个性尤为鲜明,首先表现在他散文中的诗意。陈洪金开始是写诗的,为他后来的散文写作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多年来,他发表了大量的诗歌,散文诗。所以,陈洪金一直致力于以诗的语言和气度来写散文,每一篇散文,都放得很开,从一个非常小的角度出发,有时候会写得非常灵动,让人在平凡的事件中读到诗一样的语言和意境。文集中,我读到他写的《蚕歌》:
湖水映照着的桑树,在晚风里拂动着,那密密麻麻的叶子,遮住了一天里最后的阳光,被夕阳染得了油亮的金色,仿佛是梵高的印象派杰作。还没有回去的采桑叶的老人,身后背后着一个竹制的篮子,在成排的桑树林里时隐时现… …他写《喜州》:在大理,阳光笼罩着的乡村,让道路两边的庄稼地里的叶片闪烁着光芒。车窗滑过连绵不断的绿色,我看见一片古老的村落,渐渐地贴近了我在车窗里的心跳。在此之前,我已经疲倦了很久,逐渐浅下去的心力,使我的心里产生一种渴望,想寻找一个地方,让我忘记积压了很久的沉重,把心放在一个地方,静静地敞开,与一种清泉一样的东西,彼此融化在一起... ...
这是陈洪金故乡里的“蚕事”,通过诗一样的语言,细小的蚕事被扩大了,个人化了,意境更深远了。散文写作里,语言决定了写作方向,写作态度,它同时可以表现一个作家的追求。陈洪金的这些散文,与过去的传统散文有了很大的不同。解放后,我们读到了杨朔、秦牧、刘白羽、冰心等著名散文家的散文,他们的散文写作,描写的是“新的世界”、“新的人物”,他们也有个人的抒情叙事,但同时也融进“集体的”宏大声音。与传统散文相比,陈洪金的散文具有诗化的同时,更加个人化,情绪化。由此,便表现出题材的多样化,表达方式的随意性。这也可能是他这些年来写出大量散文作品的原因之一。他的散文写作有时是有感即发,信马由缰,可以是小情绪,也可以是大题材,可以写乡村,也可以写城镇,回忆式的,聊天式的,都可以表现在他的散文中。这让读者从多个角度,不同的兴趣欣赏他的散文作品。
陈洪金的散文尽管诗意,题材多样,但关键的作品都离不开故土,离不开云南和丽江。我想,这是作者表达出的一种责任,一种热爱。他写云南,写大理,写丽江笔记,写永胜,他的故乡,用的篇幅,分量,都远远超过其他题材。而且,写得从容,潇洒。他写大理的《镜庐笔记》,可谓是他的代表作。如下的文字,我想他是从大理传统工艺扎染开始的:
都说镜庐只是喜洲古镇上一个小小的院落。是的,当我走进去的时候,风声和阳光都隐去了,而我却看到了几只水缸,那里面的温度,我无从知晓。我不敢把我沾满了俗世的尘埃的手探进去,生怕那平静的水面上兴起了一丝波纹,我却无法去用一种恰当的表情去回应。院子里走动着众多的外乡人,陌生的方言,把我隔开了,我脱身出来,站在那内巨大的水缸旁边,凝视(《陈洪金文集》——《镜庐笔记》)。
他写丽江,整整一个集子,定名为《丽江笔记》,书里写的,全是丽江,几乎写尽了丽江的每一个角落。他的散文,感情都在滇西北这块神奇的土地。在书写故乡的时候,他尽情地表达着他宗教式的怀念、感恩式的激情以外,同时还表达出对生命的思考,对自然的飘渺和崇拜。然而,陈洪金也写他现实生活中的困境。后来,陈洪金在县城购房出现经济危机回家乡试图借钱的时候,一个情境出现在了他的散文里:
荒芜了的老屋,让我记起了很多过去的人和事。我这次回来,四处借钱,让我心情沉重。我不能在老屋的这一片荒凉的空地上久留。太阳再一次升起来的时候,我在与老屋一路之隔的新屋院子里,与父亲散乱地谈着我买房子的事,父亲已经老了,他根本不能给我提供任何帮助。我的心里一片茫然。在阳光里,我看到许多小虫子在飞动着,让阳光显得更加刺眼。
再后来,陈洪金这样的散文也多了起来,让人们看到了他生活的真实的一面,我觉得这是一个可喜的变化。在陈洪金的散文在文学界受到好评、第一本散文集《灵魂的地址》出版的时候,我曾经与他在私下交谈过“新散文”与传统散文的关系。现在我们在一起,谈论得最多的当然也是文学。所以,在《陈洪金文集》出版的时候,他的散文写作手法更加成熟。因为成熟,他的散文在过去抒情味道浓厚的基础上,有意识地增加了叙事的成份。他可能已经知道,散文总是离不开事和情两个要素的。把散文比喻成一棵树,“事”就是散文的根,“情”就是枝和叶。根和枝叶都茂盛,花才会开得鲜艳。但是,不管陈洪金的散文怎么变,我们都有着热情地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