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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双过年把家回

已有 851 次阅读  2017-01-16 16:35

                双双过年把家回(短篇小说)

                          杨广虎

 

                          

志强已经三年没有回家了。前些年,买火车票难,每次回家都要高价从“黄牛党”手中倒票,实在没有办法,就坐黑大巴,走走停停,晃晃悠悠,等回到家,已经大年初一的下午,大年三十已过,没有一点激动的心情,一下子年趣尚无,很不心里倭也,懊悔不已,花这钱回家过年有啥意思。

今年也不想回了。可是梅梅要回去,一个人路上不安全,他要陪她回家。

至今,志强也搞不清楚,怎么一下子和梅梅过到了一起。虽然两个人是一个县的,但是县也不小了,有24个乡镇,300多个村,十几万人,偏不偏两个人在南方这个小镇邂逅。人家都说丽江是寻找艳遇的地方,在东莞这个城市,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理想就是雾霾中深藏的星点,只有钱才是明晃晃的霸气。

村里的地早不种了,出门打工十几年,闯荡南北,飘来飘去,不是被人骗就是被人偷,到了年底工资被拖欠,找人家去要,包工头早已搬家或关机,就是睡在人家门前,也是竹篮打空一场空。包工头用脚踢几下倒也罢了,还会叫几个身穿黑衣的打手威吓,“老子欠你钱怎么啦?就是不给你,看你能咋的!”志强记的,有一次被乡党骗到海南,说是找到了发财的机会,“只要投入69800元,就能获利1040万元!”,这个“1040工程”让他花光了积蓄还背上了贷款,最后什么也没有捞到,被传销头目逼得要跳楼,饿了几天人家看他“杀熟”没决心亲戚朋友穷光蛋实在没有什么油水花花,打了一顿,一个晚上蒙上眼睛拉到一个海边扔了。叫花子一般,靠一边要饭,一边打工才回到了家。

回到家,媳妇桃花伺候了几个月,想来想去还是需要出门打工。父亲得了脑溢血死的时候欠了一大屁股账,女儿上学要钱,母亲看白内障要钱,像鸡一样仅靠在地里刨食,除去种子化肥农药,把自己工夫打到里面,一年到头还是个亏,虽说国家免了农业税,可靠勤劳在农村不能致富。城里水再深,套路再多,也比农村的道路、心眼和攀比、是是非非少。来到城里,志强觉得人一下子从婆婆妈妈的农村七大姑八大姨关系中解脱出来,轻松很多,没人认识自己,一个陌生的人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没有人笑话自己;但孤独寂寞随之而来,物质贫乏,巨大的空虚有时候让他睡不着觉,好像一个弃婴,呱呱乱叫,无人理会;城里有些人骂着野种,又暗暗对自己的性功能一再降低无法医治。

     父亲希望志强能够子承父业,自强不息。父亲是十里八乡的老木匠,尤其以给人打棺材著称,不用一根钉铆,浑然天成,这就是手艺的高明。没有想到,最终父亲死在这份手艺上,给别人打棺材时候,脑溢血突发,搭救了几个月,烧了不少钱,最终还是命归西天。父亲的棺材是志强打的,只有父亲死了,他才敢“班门弄斧”,伐了家门口最粗的桐木,尽管木材有些潮湿,他一心一意一把鼻涕一把泪为父亲打棺材,并在棺材上手绘了花开富贵、福寿无疆的画面。他知道,从此之后,他是一个没有父亲的人了。

他,是一个跟随父亲父亲多年,传统的匠人,经过他们打造的各种家具、风箱、木犁、桌凳等不计其数,几乎每件都是非常完美。“肩挑手提走四方,斧砍线弹老手艺”这样的生活最终还是被电锯、切割机、电钻、刨床、气钉枪、电刨等所代替。志强也成了一家家具厂流水线的工人,全是标准化生产,他感到没有自己的心血和生命,但却是“名牌产品”。

如今那个不是“标件”,志强有时候杞人忧天的叹着气。

就是因为自己的木匠手艺,才讨上媳妇。乡村的匠人,吃饭在主家里,靠的是诚实、信用和手艺。邻村有一家,他和父亲给主家儿子做结婚用的家具,主家很欣赏志强,就把女儿嫁给了他。

这个女儿便是桃花。

没有征求两个人的意见,没有谁与他们商量,送完彩礼,选上一个腊月的黄道吉日,志强和桃花就结婚了。

桃花长的不好看也不难看,黑黑的样子有几分俊美。这是志强对她的印象。洞房花烛夜,压在桃花朽木一般僵硬的身上,这个女人一声不吭,流着眼泪,颤抖不已;志强却像杀了猪一样,唱着、喊着:“高高的抬呀!奥哈哈呀!平平的落呀!奥哈哈呀!小心个脚呀!奥哈哈呀!使劲的拉呀!奥哈哈呀!”这是农村盖房打基地最爱唱的《打夯歌》。

生女儿的时候,志强还在外地打工。母亲和桃花在家里看孩子,种庄稼。

 

 

梅梅要回,志强也想回。想回去看看家,在外边漂泊这么多年,到头来还是精毬打在炕上一无所有。每到过年,志强就唱起家乡的民歌《绣荷包》:

初一到十五,十五月儿高。
    风吹儿摆动儿,扬哩嘛扬柳梢.
    年年常在外,月月不回来。
    捎书儿带信儿,要绣个荷包戴。
    自然荷包戴,绸子扯着来,
    将五包花线儿,分呀嘛分着来。
    打开银线包,银线也没了。
    上街跑下街,买回金银线。
    绣个花荷包,送给心上郎

不知道桃花是不是这样的想,这样的唱。反正每次回家,桃花总要晚上好好把身子洗一下,紧紧搂住他不放,轻轻唱起“房上瓦的琉琉瓦,我为你着挨过打,名声背了打挨了,昧了良心不来了。”她像一只饥饿的母豹子,撕咬着猎物一样狠狠地咬着志强的前胸后背,浑身热的发燥,让志强很快就败下阵来。两人一觉睡到大天亮,患有白内障的母亲几乎看不到什么,拉着孙女,在窗外用木杖敲着地,说:“天亮了,天亮了!日头出来了,日头出来了!”

    经过一夜滋润的桃花面赛桃花,抱着疲惫不堪的志强,不肯松手。在听到婆婆的喊声同时,骡马惊了一样一跃而起,伏在志强的身上,左右驰骋,上下颠簸,毫无羞涩,受活不已,最终累的志强成了一摊烂泥,扶也扶不上。霜打的草,入笼的鸟,输钱的光棍,出熊的的吊。志强看着蔫不拉蹋的东西,自卑且伤心,深深地低下了头。都说“黎明的瞌睡头道的醋,姑娘娃的舌头腊汁肉”,活没做好,还遭人怨,志强也想多睡一会儿,犁地的牛,下杆的猴一样累的睁不开眼。

     “亏你还是个匠人!你的凿子、刨子、斧子去哪了?”桃花有些不高兴,“日日日,日头出来了,管我们屁事!”翻过身子,继续睡。

按说,桃花也算贤惠的媳妇,要照顾孩子老人,男人一样还要在黄土大地上种庄稼。孩子一天天长大,村里的学校撤了,要到几里外的乡上去上,还得她送。苦闷、憋屈的日子也只有她自己懂得,暗暗地装在心里,每天晚上疯了一样掏空着志强的身子。

每次回家,不到初五就要走。志强马不停蹄地带着孩子走亲戚,一年难得回来,农村现在仅靠一年这几天见见面了,过去见面还谝谝家里情况,现在走马灯一样在完成一个戏剧规定的表演动作。走了走了,桃花舍不得他,总是赖在炕上不让他起床,要他带上她去打工,外边的世界很精彩她想去看看。可她一走孩子老人怎么办,志强只能敷衍搪塞,等这一年我挣些钱再说吧,争取按揭能买个房子,带着你们娘两也美美当一回城里人!

“骗人!骗子!”桃花轻轻地用小拳头打着他,叹口气,低低地唱起:

“正月二月就连三月,这月月都有花儿开。

桃花开来杏花裂,梨花开开一片雪。

豌豆开花口噙一点血,荞麦开花扑咧咧

春天来了,花儿开了。自己要离开家了。志强知道,“太阳出来照山乡,彩霞万道闪金光,流水清清映蓝天,晨风轻轻歌声扬... ...”

一曲劳动人民清脆的《扬燕麦》。

 

 

要说和梅梅认识,也纯属偶然。志强多年在外打工,也算洁身自好,他害怕得了怪病,瞎瞎(哈哈)病给桃花传染上,麻烦就大了。在建筑工地,他亲眼看到过一位年轻的工友看完黄片去阴暗的街上找小姐,贪图便宜和一时之快,仅仅一次,不幸中枪!如今这社会,有人睡千万次怀不上,有人一次就中标;那些霓虹灯LED上大做广告的私人医院不是专治不孕不育就是秘方治愈性病,到底是这个世界的男人不行了还是雄霸天下,恐怕只有自己知道。工友被私人专治性病的医院无良医生骗取几万元,最后越来越严重,没有办法,拿起菜刀将那个惹祸的东西割了,要不是抢救及时,早没命了。“自宫”之后,老婆也跟人跑了,自己靠拾荒过活。

“出门人儿难呀!”志强叹着气,想起婆教的老歌:

“出门人难,出门人难,伞不离人来人不离伞。

出门人难,出门人难,揪上皮袄,背上毡。

出门人难,出门人难,热身身睡在荒草滩。

出门人难,出门人难,连皮皮筷子重茬茬碗。

出门人难,出门人难,难活没人改心宽。

可是出门再难,也要出门呀;不出门,钱有不从天上掉下来,考啥过活。不读书是个猪,读了书是一个有文化的猪。上大学也没用了,没有关系,毕业就是失业,村里的大学生毕业没找大工作又花了一大笔钱,最后气的喝敌敌畏了。自己初中没毕业,就跟随父亲学艺,现在流行组合家具,仿古也是机器加工,学不学有啥两样?文化不高,没有学历,只能考打工生活,每当夜晚,在南方潮湿的城中村,志强就想唱,叫驴一样大喊,可是城里不比乡下,乱喊分贝过高邻里会投诉影响别人造成环境污染,严重了,会被当成神经病扭送到神经病医院,五花大绑,一辈子休想出来!放在前几年,再没有暂住证,会被公安机关当成流民犯罪嫌疑人送到黑加工厂或者砖瓦厂,心血榨尽,看着不行了扔在街头或者买张火车站票遣送回乡。

逼仄的工棚住着七八个人,到了晚上,出去打牌的打牌,按摩的按摩,不到半夜没人回来。上初中的时候,晚上彻夜在煤油灯下偷偷看《少女之心》,早上一抹鼻孔两筒浓黑的烟尘;刚出来打工的时候,志强看些金庸、古龙、梁羽生、温瑞安写的武侠书籍,他不喜欢金庸的《射雕英雄传》,比较喜欢古龙的《楚留香》,金庸笔下打打杀杀让人眼花缭乱,古龙心理描写很细致,“真正的高手之间的过招往往只需要一招就足够了,任何一点点地错误都可以造成致命的失败。”这一点,他最认可。有了手机之后,他再也没有碰过书。前几年晚上没有事干,荷尔蒙膨胀就去加班,可是最近,生意也不好做,贴着国外名牌的家具堆了多半厂房卖不出去,老板整天阴沉着脸,连狗仗人势的保镖也辞退了八个,看家的藏獒也不管了,饿得在墙上乱撞,粗重的铁锁链传来啪啪的声音,人们唯恐挣断绳索的藏獒不分眉眼不认老板女秘书出来乱咬,没几天,被老板按照肉狗的价格卖了。活路越来越少了,要等欠账的工资,工棚就剩下志强和工友伟哥,伟哥认识了一个描眉画唇的女朋友,据说是大学生,当着志强的面亲昵,也不躲人,在床上啪啪啪现场直播。

隔壁是晚上啪啪啪不断的声音,吵得人睡不着;自己的房间比网红还直接,现场版的“金瓶梅”!厕所里有人撸管,工棚里充满着汗液、精液和脚气混杂的味道,让人窒息。这些工友怎么了,人来疯了?世界末日到了?男男女女都打了鸡血吃了转基因的激素了?虽说“打工仔”被称为“进城务工者”,又叫什么“社会新阶层”,志强清楚,自己从根子上讲还是农民,满身是土炕的味道, 叵烦瞀乱的志强趿拉着拖鞋,想去不远的河边散散步、透透气。

这条河,白天流着浓黑的水,好像得了重病,无法医治;河的四周,飘荡着化学、化妆品、重金属的味道,香的让人呕吐,臭的让人干咳,香臭交杂,怪味绵绵。晚上,一些人靠着黑幕的庇护,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志强一路走着,不时有各色女人的搭讪,“大哥,要不要?”,“大哥,让妹子陪陪你!”,他没有理会,心里暗骂:恶心、讨厌!他只想一个人静静。小姐好像懂他心思一样回敬道:“讨厌我的人多了,你算老几。

要不要?小时候他跟着村里人去城里卖鸡蛋,就这样说的。现在,城里也流行了。

他想起了死去的婆(奶奶),多么慈祥的老人,太阳公公出来了,还陪他在热炕上唱着歌:“来了个美国大鼻子,想吃中国的面皮子。辣子沾了一鼻子,跑到河边洗鼻子。叫马踢了一蹄子,跑到医院看鼻子,医生笑他是个大鼻子。”哄他继续睡觉,一双手在他小脸上轻轻抚摸着,再换个歌委员下了乡,鸡飞狗跳墙,不是催苛捐,就是催军粮,前门虎,后门狼,吓得百姓没地藏。每天去上学的时候,婆都要给他这个蕞娃把衣服扽平拉展,袜子破了,都是婆的。那时候小,老想着白杨树一样欻欻欻快快长大,谁知道长大有这么多烦恼,还不如不长大呢!

据说他百天的时候,家里拿来笔墨纸砚,琴棋书画,墨斗、剪刀、锉子等等,他直接拿起墨斗比划着,婆说了,“这就是娃的命!学老木匠,吃饭不愁!”接着有唱起《木匠哥》:

松木檩,杨木椽,

椿木最好造门扇。

桑木扁担梨木案,

桦木硬实枸木顽。

枣木梭子榆木船。

桐木锅盖风箱板,

家具不离槐木腿。

楔子还数杂木美。

可惜婆早早殁了。她一辈子勤勤快快,乐乐观观,晚上还给自己擀了一大碗油泼噪子面,圪蹴着咥完,美美睡了一觉,悄无声气地走了。可自己呢?志强回想着,往事不堪回首,过去“给长城贴上瓷砖、给赤道镶上金边、给太平洋装上栏杆、给喜马拉亚装上升降间的伟大理想没了,“焊雷管、锯灯泡、精修处女膜、火补避孕套”的工匠精神没了,出门打工十几年,刨过吃喝,没挣下片瓦,坚持每天买3、5元彩票也没撞上大运!忙忙碌碌,庸庸俗俗!想吸毒没本钱,想杀人手软。唉,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他没有圪蹴,嫌腿疼;坐在石凳上,望着河水,河边晃动着男女的身影,不远处一个女的走来走去,好像有什么心事。发臭的河水让人呆不住,苍蝇嗡嗡地乱飞,志强拍了几下,没有打着,却打在自己的脸上,生疼。“妖精不是妖,苍蝇都骚情!天上云、地下霜、大姑娘的屁股、白菜帮,黑黑的苍蝇都以为自己和翩蝠一样穿个马甲就能当空姐!”他骂着。

要出事了!他心里一惊,那个女的要跳江了。即使不被水淹死也会被这臭水活活熏死!来不及思索,本性善良的志强一下子弹了起来冲了过去抱住女的死死不放。那个女的一脚已经跨过栏杆,嘴里冒着酒气,大喊着:“你让我死!让我死呀!”志强一声不吭,就是抱住不放。闷闷地说了一句:“死都不怕你还怕活着?你死了,火葬场冒一股烟就没了,你爸你妈咋办?”女的挣扎了一会慢慢平息下来了,软绵绵地躺在志强的怀里,好像没有骨头。

志强这才借着微弱的路灯看清,这是一个二十七八的女子,凤眼含情,鼻梁高跷,素颜朝天,皮肤很白,尤其是露出的颈部,细长细长,真好看!这不是遇到传说中的狐狸精么!风儿吹起长长的秀发夹杂着洗头膏的清香,不时撩拨得志强心猿意马,这个美丽的晚上难道遇到了撩妹?女的似乎有些醉,双手勾住志强的肩不放。没有办法,他只有抱着,想撒手又于心不忍。

这个女子就是梅梅。当然,这是后来志强才知道的,而且还是一个县上的乡党。他打工的长安镇虽说没有厚街的星级酒店多,但是“人肉市场”很有名。志强开始还以为她是在“人肉市场”上班的小姐呢!

美女在手,志强也是男人之身,怎能舍得放弃。糊里糊涂,打上的士按照梅梅说的地址送她到家。不知道是真醉还是假嘴,一进门梅梅樱桃小嘴就压在了志强厚厚的略显干涸的嘴唇上,鲁莽有些不知所措的志强被女人身体的气息扰动的心神不安,他好像骑着一匹温顺的小野马在草原驰骋,又像是一条鲨鱼在大海里自由穿梭,一会儿飞上白云,一会儿落入海底,一场激烈的星球大战,在巅峰的对决中,痛痛快快掉了下来。

“十万小姐赴岭南,百万嫖客下东莞”。在东莞这个地方,一个成功的男人,三房四妾很正常,就是那些小老板,包二奶养小三,平常不过。志强刚来的时候,在一家叫“南洋酒坊”的家具厂打工,他搞不清楚为什么要叫“南洋酒坊”这样的一个怪名字,又不是酒厂,后来有工友告诉他,这是香港老板给第九房太太办的工厂,据说还是个名牌大学生。这女大学生,第九房太太,家具厂,“南洋酒坊”,搞得志强思索半天。

早上起来,两个人一说打工的辛酸史,抱头痛哭了一阵。梅梅不到二十岁就来了,原来在制衣厂、注塑厂等流水线上工作,差一点当了老板的小情人,“同床保姆”。一个偶然的机会,去一家宠物店打工,人家看她聪明伶俐,老实勤快,也就留了下了。现在做宠物健康护理员,说白了,主要是看狗。运用她的话来讲,如今人跟人难打交道,她只有跟狗打交道了。

色彩才搭配师、旅游体验师、试睡师、手模师、验房师、砍价师、精算师、万能工等等,社会上已经不是三百六十行了,天天都在变,连被人遗忘的裁缝,有的技艺高超也成了“私人裁缝”。志强大叹一声,什么时候,他这个老木匠能变成“私人木匠”呀!

“宠物健康护理员”,说穿了,就是“看狗的”、“管狗的”,农村的狗谁还管呀,吃剩饭喝恶水,小路上公狗母狗随便打架嬉闹交配,锁在一起不知道害臊,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古人讲“男不养猫,女不养狗”,可是现在社会,狗穿衣服,人露肉却成了时髦。藏獒、哈士奇、松狮、萨摩耶、金毛、、吉娃娃、雪纳瑞、贵宾犬、牧羊犬等等,种类繁多,价格不菲,比起自己家乡的细狗不知道要贵多少倍!人给狗赔礼道歉、人给狗披麻戴孝等等新闻事件层出不穷!

看来梅梅的工资不低,自己单独租着房子,清洁卫生,宽敞明亮,志强不敢拿自己的“猪窝”跟人家比,重要的一点,就是梅梅有情调,是天生的尤物!她的房间里摆满鲜花,放着梅艳芳的《女人花》

“我有花一朵

    种在我心中

    含苞待放意幽幽

    朝朝与暮暮

    我切切的等候

    有心的人来入梦

    女人花

    摇曳在红尘中

    随风轻轻摆动

    只盼望

    有一双温柔手

    能抚慰

    我内心的寂寞

    花香满枝头

    谁来真心寻芳纵

    花开不多时

    啊堪折直须折

    女人如花花似梦

   每次下班回来,梅梅都是认认真真洗完手,然后给志强一个拥抱,再去做饭,喂饱他饥饿的胃。一时,志强有些恍惚,仿佛一场游戏以一场梦,自己辛辛苦苦打工,费了洪荒之力也没有落下几个钱,就是上床入席,他还心里念念不忘打夯,“东打龙王东大海,南打观音普陀山,西打如来雷音寺,北打唐王饮马泉。上打玉帝灵霄殿,下打阎王鬼门关。东西南北都打到,再打西京古长安,哟嗬嗨嗨!哟嗬嗨嗨!哟嗬嗨嗨哟嗬嗨!说个花儿哟!哟嗬!说的什么花呀?哟嗬!鸡娃落在麦囤上哟!原是饱鸡花哟!寡妇房里动哭声哟!原是为男花哟!柏树生在碾盘下哟!原来是压柏花哟!”心不在蔫。梅梅几次停止呻吟,表示强烈抗议!

心要细发,要做倭也!叫人家不要弹嫌志强心里想着,活人一辈子,今日有酒今日醉,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享受一天是一天吧!再说了,马上要过年了,拖欠的工资拿到手,明年还不知道在啥地方呢!老人讲,宫里的太监和宫女寂寞之时,老来无助,也结“对食”和“菜户”,在东莞这个地方,谁跟谁要好就好,没有农村那么复杂,嚼烂舌头!过去女人出轨听说要“骑木驴”,吓死人了。女人难做,男人也难做呀!

白天去家具厂催钱,没事在街上乱转,志强只觉得自己的兜里人民币越来越瘪,只剩下花花绿绿的零钱了,老人头倏忽一下没了。“他妈的!”他用秦腔骂了一句,不知道骂谁,还是骂自己!拉土车疯狂碾过没人怪,广场舞热闹吵得没人爱。晚上,可以陪陪梅梅。

看来,和他交往,梅梅很高兴。梅梅是一个很有情调的女人。有时候吃饭,炒几个菜,喝几口红酒,虽然志强觉得这红酒酸不溜溜的,不好喝。喝完,然后再泡上茶,聊些家乡的事情。她爱唱歌,最爱唱《小苹果》:

    你是我的小苹果

    每天清晨睁开眼

    阳光照进我心田

    你的温柔萦绕耳边

    爱情像苹果一样甜

    浪花朵朵的夏天

    我们一起坐在海边

    风儿听我轻轻诉说

    

    我是你的小苹果

    甜进你的心窝窝

    我是你的 小苹果

    你会永远爱我吗

    志强唱起了关中民歌:“井水溜溜插把刀,你是真情我才交,你是绫罗我才铰,你是长香我才烧。”梅梅也会唱民歌《爹爹卖我不商量》: 菜子花,满地黄,爹爹卖我不商量一心嫁在平川地,谁知卖在高山上,东坡担水西坡歇,南坡下的毛毛雪,冻得手疼插在怀,冻得脚疼拿手捏。”唱着唱着,哽咽不已。

志强吼起来,“我曾经问个不休,你何时跟我走,可你却总是笑我,一无所有”。鸱枭一样乱加,却酣畅淋漓,鑱火得很“我想我应该轻轻放开你的手,我却没有力气这么做。”两个人好像成了对歌擂台赛,梅梅抱着他哭个不停。

志强企图用身体去温暖这个漂泊的女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他不想去打听,这是隐私。但是梅梅却轻轻的拨开了他的手,慢慢讲起了自己的经历。

原来梅梅中学没毕业就嫁人了。在镇上上高中的时候,有一个同学,他父亲是街道有名的“镇关西”,靠杀猪卖肉起家,附近一个村的村长,欺行霸市,心黑手辣。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鸟样一个!学习不咋的,整天盯着梅梅不放,死皮赖脸。他父亲上门提亲,梅梅家开始不同意,最后“镇关西”放出狠话:“驳他脸面,要么梅梅嫁给他们儿子,要么终生不嫁!否则,让梅梅一家不得安宁!”梅梅一直谨慎上学,不去招惹他。可是“镇关西”的儿子花痴一样跟随着他,口香糖一样甩也甩不掉,美其名曰:“护花使者!”并且大肆制造舆论,妹妹是他的女朋友,未来的媳妇!弄得学校也没有办法。

农历二月二,乡上唱大戏,晚上麦场有电影,梅梅一个人去看。在回家的路上,被“镇关西”儿子截住,不顾她的死活,把她糟蹋了。

她想过自杀,也想过报警。可是自杀有何用?报警,又能怎样?弄臭了自己的名声,连累了父母,“镇关西”花些钱,疏通疏通关系,又能怎样?

没想到,自己不知不觉怀孕了。“镇关西”再次上门求亲,父母只好答应。如果不答应,村霸“镇关西”拿着血淋淋的杀猪刀要把梅梅全家弄死。学没法上了,失去了大学梦,梅梅几乎是被绑架着嫁入了“镇关西”的家。不到十个月,她就生下了女儿甜甜,“镇关西”因为涉嫌黑社会故意杀人被捕入狱,他的儿子吃喝嫖赌,无所不能。她要离婚,人家不答应,本来两个人结婚没有扯结婚证,只是按照当地风俗办了事,但方圆十里大家都认可。没有办法,孩子不到一岁,她就谁也没有告诉,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心一横偷偷跑出来打工。打工的酸楚她不想说了,都已经过去了。

虽然“镇关西”儿子不知道她跑到哪里,但老去梅梅家威胁老人,老人没法躲避不堪骚扰就告知了梅梅的电话,现在他只要钱,如果梅梅不给,就打孩子拍视频给她看,为了孩子,梅梅几乎将所有打工的钱都给了“镇关西”儿子,他一直不肯承认的丈夫、老公。

“真是欺人太甚!我去杀了狗日的!”一向温软的志强青筋直暴,怒气横秋。

听说他赌博已经欠了不少高利贷,也吸毒,活不了几天了。梅梅说。

“那你说咋办?”志强一下子变得又没有注意。

“马上过年了,多年没回家了,这次回去,我要把小孩带出来!给他一笔钱。”梅梅喃喃地说道。

“我陪你回家过年!我三年也没有回去了。”志强说。

“我们双双把家回!”梅梅说完,把头埋进志强的怀里。

 志强紧紧地抱着梅梅,不愿意放手。

 人世的爱原来更凌乱,能抱紧的,不过一个心愿。

 

 

眼看着年越来越近,志强一直在犹豫着回不回家,不回家吧,老娘、老婆和女娃都在等,三年都没回去了。古人做官告“丁忧”回乡守孝才三年,自己难道要成不孝之子?;回吧,手中没几个银子,休先人呢!还不如去煤矿上挖煤被砸死走在大街上碰瓷被大款的豪车压死走夜路被人半路麻醉割掉双肾或者买个保险自己去死给家里人攒几个钱。打工的日子,干活时度年如日,要钱时度日如年,好在老板良心发现,给了几个路费钱,压了一部分,如果明年不来干,一切皆无!活生生的赖子,不给钱还让人打长工如此趾高气扬,恍惚一觉睡醒又到解放前,老板们比黄世仁还要厉害。人家的小目标是一个亿,自己的大目标是拿到应该得到的工资,却没法实现,这就是人跟人的差距,巨大呀!

“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南方的冬季,没有暖气,很冷。志强怀念起了家里的热炕。他给母亲、老婆和女儿各买了一身新衣服,自己凑合一下就算了。梅梅给自己的孩子买了很多东西,顺便给志强也买了一身,志强坚决不要,梅梅说,权当你今天陪我逛街拿衣服出劳力当伴游了。世上哪有这等好事?富婆重金求子让你享受还给你二十万,多少工友被欺骗!志强拗不过,勉强接受了。

梅梅带着他去吃了一顿肯德基,志强觉得实在没啥吃的,听说现在的鸡早早就吃上避孕药能长六个翅膀,男人吃了能绝种。但梅梅讲,这是吃一种情调,一种文化。家乡的裤带面吃了嘹扎了!但满嘴的大蒜味去接吻,自己可能没感觉,别人是什么感觉?想想也对,又好像不对。

两个人夫妻般心照不宣地住在一起,虽然彼此知道以后的日子不会太长,但如同中毒深陷其中不可自拔。刚开始出门几年,志强还给桃花打电话,桃花也打过来,互相诉说相思之苦,慢慢地,也就冷了,淡了。桃花说,长途电话费,贵。

志强和梅梅相互偎依着,也有些歉意。轻声问梅梅:“你说,我两算啥?”

“啥也算,啥也不算。特殊男女关系!”梅梅露出了调皮的笑脸,“你救过我,算是救与被救的恩人关系?你情我愿的同志关系?”呵呵几声,又补了一句,“我宁愿清醒忍痛的放弃你,也不在爱的梦中委屈自己

“我也不想太委屈自己!”志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不要委屈自己!”梅梅给她志强买了打折机票,难得一次享受和奢侈,她不愿意春运去挤火车,车厢里各种味道比雾霾还刺激,特别是绿皮火车上方便面的味道,像炕被烧着一样,呛人很!

大年二十八,两个人好像夫妻一样,双双回到阔别的故乡。故乡的城市楼房林立,雾霾中时隐时现,好像走进废都,感觉颓废一片。梅梅要在县城住一晚,她不想在家住,志强却要急着回家。两个人约好年后初三返回南方东莞,继续打工生涯,因为那里才是一个真正的家。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绽笑颜,从今再不受那奴役苦,夫妻双双把家还。你耕田来我织布,我挑水来你浇园,寒窑虽破能抵风雨,夫妻恩爱苦也甜。 ”梅梅给志强唱了一段黄梅戏,然后打开电视,正播电影《老炮》,没开始多长,老炮冯小刚和话匣子许晴激情戏上演,许晴脱了,冯小刚露出屁股,从后急入,却不行了。老炮不行了,志强觉得很悲哀。

“你还不回去?”梅梅用挑逗的眼神问志强。

“我一会儿就回!”志强突然血脉膨胀,拉起梅梅学着电影的镜头从后面快快地弄了一回。

顾不上洗澡,吃了“快餐”的志强穿上衣服就要回家。梅梅一直看着他,幽幽地说,“蓝瘦,香菇”。

“微信联系。初三十点车站见!”志强主动亲吻了一下梅梅额头,似乎很烫。

 

 

门开着,母亲在家正擀面,看来准备吃中午饭。案板上放着一个破旧的收音机,里面正唱着米糊(眉户)《梁秋燕》“菜叶搓绿面,小蒜卷芝卷,油勺儿吃去香又甜,保管他一见心喜欢。秋燕只觉心里喜,放大脚步走呀走得急。二嫂和我一同去,约会好等她在这里。”虽然眼睛是白内障,几乎瞎了,但是还会做些家务活。要不是没有钱早看病耽误,母亲的眼睛不会落下这么严重的毛病。自从大(父亲)去世,母亲就靠着这台小小的收音机做伴了。

“妈,是我,志强。”志强放下了行李。自己的家还是老样子,厦房三间,土木结构,坐南朝北,一副破败,母亲住在西边,媳妇住在东边。改革开放奔小康,村里人都是砖瓦房了,外边贴着劣质的白瓷砖。

“我娃回来了,回来了好!”母亲显得很高兴,“怪不得,我一大早起来,喜鹊儿在咱家窗前叫个不停!”

“桃花和娃去哪了?”志强打开挎包,准备给每个人发新衣服。

“桃花去‘鸡庄上班了,娃学校还在补课!住校呢!”母亲头也没抬。

“‘鸡庄?那个‘鸡庄”志强有些纳闷。

“就是咋村村长,你的小学同学黑蛋,大名秦寿生开的‘野鸡山庄呀!”母亲说完,磕了几下擀面杖。

“奥,我出去转转!”志强说着,出了门。

“快去快回,小心面哝了!”母亲喊道。

村里的人,回来不少。平时是空荡荡,只有逢年过节人才回来,显得几分热闹,死了也有地方埋,城里的墓园买不起。志强走在村中,发着烟点着头,人们说着“志强终于回来了!”眼神中透露着异样,让人不舒服。村里的地没人种了,虽说不收农业税了,但人嫌苦累嫌麻烦,一年到头忙活一阵,最后一算账还是亏损。故乡也算黄土高坡,也没挖出个兵马俑黄帝陵青铜器文物,不要说金豆豆,连个铁片片也没有;和陕北一样挖出点煤也行呀!村里人日夜想着天上掉馅饼一夜暴富成“拆二代”!荒了自家地,出门去打工,农村留守的只有老人、妇女和儿童组成的“386199部队”,这个“特种部队”听起来好听,实际上,狼来了,也撵不走,青壮年全区城里忙活去了。原来秦寿生把村里的地都承包了,还有后山,起了一个城里人喜欢的名字:“野鸡山庄”,说搞什么高科技农业观光,骗取国家钱财。

秦寿生,志强的小学同学,原名黑蛋,个子不高,黑胖黑胖,上学时候是榆木脑袋一根筋,怎么学也钻不进去,有时候还偷偷抄志强的作业呢!谁知道,后来发了,承包了村里的砖厂,雇了些二流子,当起了建筑工地上的“砖霸”,不停瞎折腾,噗嗤噗嗤跟酵面一样发个不停,最后搞起来房地产,把整个县城的“房事”市场搞得价格虚高!男人们虚火上升肾病大发!楼市不行了,又搞起来“野鸡山庄”,领导大款们肥的流油,不喜欢吃大鱼大肉,要吃原生态“小清新”!这个山庄,就是人工饲养山野、野猪,人工种植草莓和中药。听村里人讲,他们从不吃这些!山鸡是野鸡和家鸡踏蛋,野猪是野猪和生猪杂交,饲料里面全是抗生素,中药里面有化肥,肉不能吃,药不能治病,全哄那些瓜怂货!

前几年过年回来,志强见过秦寿生,西服领带白球鞋,活生生一个现代版的“武大郎”翻版。村里人给起了个外号,叫“逑队长”、“嫖风王”。没有想到自己的媳妇给他打工,这不是飞蛾投火——自投罗网么!想想也生气,生气之余,也觉得对不起桃花,自己几年不回家,让人家活守寡。 

人生有四大悲:久旱逢甘雨,落了,一滴。他乡遇故知,仇人,债主。洞房花烛夜,石女,隔壁。金榜提名时,重名,别人。”自己还没有遇上,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拔了萝卜地势宽。

美美咥了二大碗油泼辣子手擀面,吃了几颗大蒜,喝毕面汤,志强昏昏沉沉睡着了。

 

 

桃花很晚才回来。看见志强回来,不冷不淡地说:“你回来了!”“回来了!”志强本想上去,来个拥抱,可是挪不开脚步。

黑黝黝的桃花,很耐开。志强仔细地大量着婆娘,黑的好,皮肤上泛着油亮,前凸后翘,不知道啥时候也学会打扮了,略施粉黛,风情万种,有“黑牡丹”之感,耳边的金耳环显得很突兀。母亲给他把炕烧的火热,烙得他翻来覆去,志强没有起来,桃花也没管,脱了个光溜溜钻进被窝。志强想去搂,可一想到秦寿生,心中的火焰一下子灭了,人也蔫不拉几的,桃花暗暗地背过身去,一句话也没说。志强想拿起给媳妇买的新衣服,没有了心情。

他一个人起来,拿起菜刀,半夜在家里磨来磨去。

“我不是潘金莲。你要杀就来吧!”桃花扔过来一句话,志强的手抖索了几下。

最疼是娘心。母亲拉起志强,去了她屋。

“好好睡吧,折腾个啥?连我的低保都是桃花给村长说的!”母亲说,“甭看我是个瞎子老太婆,眼盲心明着。这几年晚上睡不着,经常半夜听到你媳妇的房子里窸窸窣窣,以为是老鼠耗子。后来买了只猫,猫却被老鼠药莫名其妙地毒死了,还能听到发春的叫声。难道闹鬼了?我搬了一块老砖,听到这声音,就跑出门去,隐隐约约看到一个人影跑了出来,随后扔去的砖没有打着人打在了脚上,听到哎呀我的妈呀,我知道是谁了。男人靠的住母猪会上树。你媳妇开始去山庄喂猪,累死累活,每天回来还早着,后来听说收野鸡蛋,回来很晚,有时候干脆不回来。不说了,不说了,娃,好好过年吧,过了年,在附近找个事干干算了,跑那么远,这个家你还要不要!?”

志强默不作声。把刀压在了席下。或许,桃花也听到他们的谈话声了。

大年三十贴对联,除夕吃团圆饭,守岁包饺子。在孩子面前,一家人团团圆圆,热热闹闹。志强几次想给梅梅打电话,最后还是放弃了。初一,他起了个大早去放鞭炮,吃完噪子面,就去庙里烧香,他暗暗地发了一个心愿,希望家里人都好,希望梅梅也好。初二带了烟酒去了丈人家,岳父岳母也老了,看到他来,洪浊的眼神中透出几分亮光,“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可能,村里在南方打工的人把他和梅梅的事也传遍了吧?!志强心里想。

初三,是他和梅梅约着去南方的日子。志强一直在家里踱来踱去,不知道怎么开口。他什么也没有拿,告诉母亲要看一个同学去。母亲说了句,“早去早回!”眼睛睁着,深不可测。

十点。志强到了县城汽车站,却不见梅梅的影子,微信也不见信息。转了转去,等了不半个多小时,志强实在忍不住了,准备打电话给梅梅,却怎么也打不通,只是嘟嘟嘟的停机声。

梅梅发来了短信:“志强,我是梅梅,这是新的手机号。我知道你会信守诺言,我也会。回来当天,我就把所有的积蓄都给了‘镇关西’的儿子,带着孩子偷偷走了。我要给自己和孩子一个家。因为爱情不会轻易悲伤,所以一切都是幸福的模样。”

志强不知道回什么。只发了一个笑脸过去。

街上的饭馆没有开。志强买了一瓶白酒干喝,一摇三晃,木讷地走着。桃花、梅梅,母亲、孩子的身影不断出现,自己给自己太不给力了。他拍打着自己的脑袋,宝宝心里苦宝宝没法说呀!  有道是:天若有情天亦老, 羊肠大道随你跑!

他傻笑着。低头看看,原来站在十字街头,有人给先人烧的纸钱灰还在,没人打扫,弄了一脚。他踢了几脚,没有弄掉灰,反而给自己衣服上弄了不少。村里人说过,“没事傻笑,必定差窍。”志强觉得自己心里还清楚着,骂了一句:“去毬吧!”大摇大摆,行走在家乡的路上。

“因为爱情不会轻易悲伤,所以一切都是幸福的模样。”志强掏出家伙,狠狠地尿了一泡,有点快意,很快,消失了,饥饿感而来。

 

 

                2017年1月16日草就于西安安业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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