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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角梅

已有 496 次阅读  2014-02-01 22:02

 

朋友,我十分荣幸的告诉你,我发现了一株三角梅,一株硕大的你可能从来也没有见过的如此之大的三角梅。当我第一次见到它时简直让我惊呆了,说实在的,一株能让五十来岁人惊呆的三角梅,我想也会让你惊呆的。

我所要介绍的三角梅,此时已经爬上了邻居的三楼,并且高高的站在了屋顶,像一个庞大乐队的指挥,指引着这古街的一幢幢老楼,和这老楼里居住的人们,以及行走在这古老街道上的过客,合奏着古老而美丽的弦律。三角梅的树冠跨过了朝夕相处的街道,从自家的屋面延伸到了对面邻居的屋顶,把邻家的房子盖得严严而实实,似乎也要让邻居生活在如花的天底之下,好让主人劳动之余享受浪漫的花花世界。三角梅的根特别发达,外表上一点也看不出痕迹,主人说,早已从石板底下窜长到离此四五间房子之外的邻里门前,说不定还进了屋。

这株三角梅才栽种了十四年,却凛然一棵百年老梅的样子。根粗壮而苍茫,枝坚实而发达,冠宽泛得随性而长,叶繁茂得不加修饰,花生长在枝间、洒落石阶、或古老的瓦面,一些经年的枯枝横斜冠里。总之,给你一种感觉,这是一株苍老的三角梅,一株疯长的三角梅,不曾有人打里的三角梅,说不定还藏了很多故事的三角梅。据主人讲,这株三角梅栽种的时候还是棵小苗,随便的就栽在了自己的屋檐下。原本檐下是处石阶,只是随意的弄了些砖块水泥围成个土台,放上些泥巴就成了它的家。后来也没怎么打理,随它的性子长去!十多年里,从没有为它造过型、剪过枝、施过肥,做个什么仪式,贴个什么标签。只是后来要长到对面的房子上去了,才弄了几根竹子或木头搭个架子,好让它借势长开去。

三角梅的主人,姓啥名谁,我也不好问得。看那年龄应当七十好几了,可精神矍铄。他说,他曾经是一名火车司机,早已退休了。上午到新城的孩子家耍耍,下午就回来守这老屋。我说:“你当年开火车好风光哟?”他说:“风光啥,分到这个工作了吧。”是的,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没有工作好坏之分,也没有职业优劣之别,都是社会主义的建设者,党叫干啥就干啥,工作根本不由自己选。何况火车司机在那年代还是很神奇的,不亚于现在的飞行员呢。当时就连我们生产大队的拖拉机手,走起路来都是仰着头的。但是,看这主人的精神和心态,都是让人敬佩的,穿着朴素,说话谦和,心里满足,表情幸福,一点不居功自傲,夸夸其谈。主人在三角梅边开了个卖货的窗口,身子靠在窗外边,手还可以同时扶着三角梅。我也在这里靠了靠,感觉挺舒服的。窗子半人高,有点大,随时供人买点小付食。我想,这窗子在生意淡时也会供人聊聊天,或者抽烟接个火,生人问个路。我就是站在这窗子外边与主人说着话的。本想多聊几句,又怕掏着了隐私,对于隐私写也不好,不写也不好,正如三角梅的历史。

三角梅靠了主人的砖木房子往上长,这样的房子很透气,也很保湿,夏天住人非常舒适,这些特性恰巧正合了三角梅生长的需求。

可是,这种房子在古街上很多。这条古街就是重庆市长寿区的三倒拐,最近,已经列入第五批全国历史文化名街参与候选,全国的人民正在为它投票。它已经闯过了初选,从全国申报的六十三条古街中脱颖而出,并进入了十五选十的状态,序号排列第四。应该说它本身已经是幸运儿了,假若有一天三倒拐真的揭下了这个国字牌,它肯定要从现在的冷宫走向正在处理事务的前堂。这一条古街建于明末清初,长约二点五公里,全都是青一色的砖木房,或穿抖房。从河街顺了山脊通向望江,这是数百年来老城与新城的连接城,也是长江人流物流向岸上散发的主要通道。从那些石阶、楼宇、商号可以看出,三倒拐曾经也是商贾云集、人物聚集,甚至才子佳人浪漫约会,老二棒客你争我斗的首选之地。据说,三峡大坝工程建成后,涪陵到宜昌所有城市的古街已经拆除,三倒拐是三峡库区唯一的古街,我想是否也正是这样的理由进入了历史文化名街的候选。

扯得远了点,再回到主人的房子上。主人的房子砖木结构,这已经是明清时期比较进步的建筑了,当然与现在的砖混结构、框架结构相比,还有一段距离。但那样的结构却保持了它建筑的稳固性、透气性,直到现在,房子还好好的站在那里。唯一的缺点就是有些不隔音。我在从望江入三倒拐而沿街往下走的时候,大约四分之一处,一家小店前座了五六位中老年妇女,她们在那里没完没了的,也没有任何主题的谈着天,说着笑。当我走到跟前她们还客气的让我坐下。其实,我真的很想在这熟悉的古街坐坐,享受着这回归自然的感觉。我问:“这样的房子住着方便不?”她们说:“有什么不方便的,不就那么点事儿,说惯了,听惯了,也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更何况是住在一起的老邻居,谁有点什么事谁还不知道呀!”你看,她们说得多轻松,多自然。其实,在她们心里,都是有什么说什么的,白天说的话,晚上说的话,给邻里说的话,给爱人说的话,大都一样一样的了,还有什么需要保密的,还有什么觉得羞人的,还有什么隔壁人家听不得的。我想,在这样的环境里那怕就是谈政治、生意、或者某人的过失,大家也不会介意,因为她们的心与这传统的泥巴墙一样,太朴素、太透气了。

三倒拐的人,有一部分是原住民,有一部分是外来户。原住民是因为他们有自己的房子,这房子大都是主上的遗产。如果谁要到这里来买房子,作为居住也好,作为炒房也好,目前还不太可能。外来户大都是出来打工或做点小生意者,这里房租低,三四十元就可以租上一大间,而且大都是房管局的公租房,价廉而安全,只是还显得有些紧张,一有空房,很快就会租出去。值得赞许的不管是原住民也好,外来户也好,他们生活得非常快活,心情非常舒畅,我看比那些高楼大厦、园林式小区的人们过得自在。有一位中年妇女还在绣着他的十字绣,此时正开着小小的木门,任随过往的行人和邻里打望。她的“八骏图”绣得很轻松,没有功利色彩,也没有时间任务,只是绣着玩而已。而当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却正在和邻里一起闲聊,看来没有把十字绣当作一回事,与那些第二天就要交货,或者送往店里的人们相比,却真是神来仙往的日子。再往前走,一间开着门,同时又开着窗的小房子传出三四个小孩的打闹,和着一个学习笛子的声音,那笛声大概也只学了几天而已,有时连音都吹不准,更不用说音的高低强弱。可那氛围里却让我听出了孩子的快乐,与那些少年宫、培训班老师们训导下的学习,可谓天壤之别。有些人天天在叫给孩子减负,还孩子们童年,其实,典范就在这里。我在主人的窗前站了也就几分钟,他却招呼了好几个人。我问:“你们都认识。”他说:“一条街上的,三天不见两天见,当然。”心想,我和邻里住在同一幢楼,甚至门对门,也不见得呼出对方的名字,知道他的职业,甚至他的为人。真有点关门声音相闻,老死不相往来呀!我曾经读到过一位作家的作品,其中描写了我国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大城市邻里的生活,与现今的小区邻里一模一样,当时心理还稍觉平衡。可今天所见三倒拐邻里的和谐仍然是八九十年前城市的邻里状态呀,真有些说不出来的味道。我从上街走到下街,或者说从三倒拐走到和平街,很多邻里们聚集在一起,喝着茶,谈着天,打着牌,看那亲切劲儿,真有点移到此处的冲动。当然,也有几位老人不怎么出来走动,有的坐在门前打盹,有的清理着自己种的小菜,有的打着毛衣、缝着旧套。我也在三角梅树下坐了良久,抬头看那青葱的叶,鲜艳的花,又想起了刚才见到的那些闲而又闲的人。

三角梅生长在主人的屋檐,这并不是主人独特的创意。因为,在老街这样因地制宜,种植花草、小菜的人家还有很多。假如说按照一般人们的欣赏,老街最吸引人,也最为让人兴奋的应是那棵古老的黄桷树。这棵老黄桷位于三倒拐的上街,大概也有好几百年的历史,长在街道的一处崖边,除了路什么也没有,恰巧与周边的建筑组成美丽的国画。老街的人往往以此为荣,外面的客人也没有不对此感叹!长寿的一些诗人、画家、摄影者,也时常以此为题。大家都把它写烂了、画烦了、拍腻了,可每到此处,仍要停下脚步,仍要生发感想。还有一种最为吸引人们的植物就是这棵三角梅。可是,我到三倒拐来了很多次,还是最近一次才发现了它的存在。当时,我在离此老远的上街,一眼就望见了开得十分艳丽的三角梅。一阵惊呼,甩掉了所有同伴,像一头小小的野猪直奔而来。心里还不停的责备:怎么过去没有发现?现在才明白,开放的花儿才是吸引的源头。另外,还有一些植物,只是很难引起游者注意。比如,某家四合院里的小草小花,看样子都是小院人家的集体产物,栽种的器皿也相当简单,破脸盆、废瓦罐、烂塑料筐,应有尽有。花草也没有一株是刻意买来,多种多样,大少不一。有的还搭了花架,可这花架只是随意的竹片直插。花草们都长得十分茂盛,应当是百家饭喂养的结果。老街的屋檐、路边、台阶还种植了不少小菜,虽不能解决两三个人的生活,可偶尔增加点饮食的乐趣,也是难得的消遣。有处人家的屋面种植了两盆小葱,深深的翠绿与浅浅的灰瓦形成艺术的对比,我拍下了这张照片,时不时还弄出来瞧瞧。某家在窄窄的石阶种了几株红苕,红苕长在小小的盆里,盆儿整齐的摆放在台阶的外沿,主人的出入和路人的行走都十分小心,没有丝毫的损伤,此时长得自然而精神,如在农人的地里。

若要对三角梅拍摄个全景,无论那个角度都对画面构成遗憾。因为周边的网线太多。我们常常责备那些古街的管理者,为何不把电线网、电话网、电视网作个入地处理。可客观的想来,谁又会倒退两百年有如此超前的设计,让现代化产物在古时落地。长寿古镇的网线就隐藏得好,可那是建设中的古镇。我们绝不能认为,古街的人们就应如同古人一般的生活,如果享受了现代文明的成果,就失去了传统文化的意义。三倒拐的上街,一处小小的窗户就闪出银屏的光线,互联网接入了家家户户,本来嘛,古街的人心并非古老,人心不古才是古街存在的价值。

在整个长长的古街,没有发现关乎人文或历史的碑刻,也没有像样的匾额。三角梅主人的店铺也没有店名,三角梅吸引了那么多慕名而来的游者,谁也没有在其所在之处敬请名人题词刻石。一任的顺其自然,自然就是最好的原始再现,并且恰恰证明这是一条民生的老街,而非官府、豪宅、名园的所在。在现存的遗迹中,也只能看到新中国成立初期长寿县政协的办公场所。三层砖木结构的建筑雄踞老街的中部,这也是三倒拐最为庞大的建筑。可想而知政协在当时社会中所处的重要地位。另一处是长寿川剧团的所在,一条小小的冗道延伸到里面错乱的小屋,一堵长长的墙上用红色的油漆写着“把剧团办成毛泽东思想的大学校”。此时,已经让冗道挡住了视线,如果没有老人的指示,你很难发现标语的所在。即使知道这条标语,也很难看清全貌,我是举着相机,采取盲拍,才索取到了内容的全文。这样类似的标语和毛主席语录,在老街的墙上随处可见,虽然有的斑驳模糊,有的只剩下点点红印,但如果经过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生活的人们,都会清醒的恢复那往日的记忆。老街的门上还有不少的对联。这还是两年前通过组织行为张贴的作品,可当时的工作人员有些偷懒,把本来多样的对联都作了简单的分配,而三倒拐却一街的贴了同样的内容。其上联为“银杏树长长满十大民生”,下联是“红梅花开开出五个重庆”,横批“四季春风”。这样的偷懒却歪打正着,有阵势的组合往往给人深刻印象,前来三倒拐的朋友没有一个不对此深感兴趣。近段时间,我们曾经请来不少全国著名作家,三倒拐采风十分成功,我们也彻盼那些名家能为此留下千古名句,以此丰富那些曾经的标语和退色的对联,尤其对那三角梅。

我在街心拾起了一大把洒落的三角梅。当我俯拾的时候,从没有考虑身体的安全,因为这里行人稀少,更没有汽车横行。所以,古街安全而清静。但是,回想曾经的过去,却是繁华的去处,现代城市的移动才让这成了清静的街衢。正好让现代城市的人们,少长能寻找到栖息的乐园。再加上老街的旁边,政府将其经营的缆车给予免费,本嫌难走的人们一下就找到了轻松的理由。不过,若是乘座在上世纪已有的缆车,再从外围欣赏那沿坡而上的古街,却也别是一种风味。我也如法的炮制,很快就站到了望江的崖上,远眺着沉寂的长长古街,想像着古街生长的三角梅树,再把视线移向滚滚的长江,和那身后流动的时代,心里不尽感叹,谢谢!谢谢在现代城市的一角,先人们留下厚重的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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