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坡在《钱塘勤上人诗集叙》中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有位姓翟的官员，罢官之后曾经门庭若市的府邸没了访客，后来又被任用，访客重新回来。这使得翟公大为不快，便在门上贴了一张纸条：“一死一生，乃知交情。一贫一富，乃知交态。一贵一贱，交情乃见。”苏东坡认为这不全是访客的世俗，而作为翟公也有为人的问题。其实，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客人，人以群分，自古亦然。

苏东坡接着又叙述了一个故事，以此证明他的观点。故事说欧阳修特别重视有才能的人，如果谁的文章写得好有见地，他会不远千里前去访问，这种精神有甚于学生不辞劳苦求学于他。正因为如此，天下文士才聚集到欧阳公门下。但是，仍然有人有负于欧阳公。东坡为此而感到叹息，认为知人之难可见，应当成为好士者的鉴戒。后来当欧阳公退居之后苏东坡前去拜访，当问到有人背负于他如何对待时，欧阳公回答说：“是罪在我，非其过。”东坡在文中大为感叹，说道“翟公之客负之于死生贵贱之间，而公之士判公于瞬息俄顷之际。翟公罪客，而公罪已，与士益厚，贤于古人远矣。”

苏东坡在序文中引用这两则故事，旨在说明欧阳公的为人，欧阳公之对惠勤（序文之对象）之关切，而惠勤与欧阳公并没有多少深交。

我们不必在欧阳修、苏东坡的满卷诗书中寻找若干观点来作例证。从欧阳修的为官一生就可以看出，无论他是高高在上，还是因祸遭至贬谪，他都心态平和，热情对待天下文人，全付身心贡献古文运动。苏东坡亦是如此，一生为官，贬者多，达者少。愁者多，乐者少。但文友却满天下，甚至常有千里之遥前来拜访者。诗文清新自然，精神饱满健康。

苏东坡之所以引用欧阳公这则故事，不仅在为序，而更在敬公之为人。

欧阳修是苏东坡的白乐，当苏东坡第一次进京应试时，欧阳修作为考试官就发现了苏东坡的天才，并在其与梅圣俞的信中说：“读轼书不觉出汗，快哉，快哉！老夫当避路，放他出一头地也。”欧阳修作为当时文坛大家，古文运动的领导者，有“避路”之言，可见欧阳公对苏东坡之看重。之后更有交往，多有唱和，传为美谈。

从苏东坡来讲早就对欧阳修敬而仰之，在《上梅直讲书》中说：“轼七八岁时，始知读书，闻今天下有欧阳公者，其为人如古孟轲、韩愈之徒。”可见苏东坡从小就对欧阳修崇拜之至。在《六一居士集叙》中对欧阳修又作出了高度评价：“宋兴七十年，民不知兵，富而不教，至天圣、景祐极矣，而斯文终有愧于古。士亦因陋守旧，论卑而气弱。自欧阳子出，天下争自濯磨，以通经学古为高，以救时行道为贤，以犯颜纳说为忠，长育成就，至嘉祐末号称多士，欧阳子之功为多。”如此评价客观而准确，没有一点拔高之论，这与欧阳公对文学发展的贡献，与其在文坛上的地位作用恰如其分。

敬仰豪杰之士，亦常激励自己之奋进。苏东坡敬仰欧阳公之为人，亦强化自己之修养，所以，才始终是高朋满座，才有如此众多之优秀门生。

那么，我们今人亦常思自己之过,常有罪已之心么？是为鉴之！

 

 

2015年8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