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样的作家才是好作家?还得从读者说起。
作者和读者的相逢是一个因缘,一个充满偶然但又必然的因缘。
什么是因?一粒种子进入土壤,那么这个种子就是因,土壤就是缘。只有在因和缘同时具备的情形下,一棵庄稼才会长出来。一粒种子,我们把它放在干燥而透明的玻璃器皿里面,可能千年万年都不会发芽,可一旦植入适宜的土壤,它就发芽、开花、结果。
一粒种子,一粒文字的种子在进入读者心田的时候,它是带着这种奥妙的因缘去的;什么样的土壤更适合种子发芽,它们是同气相求的;这既是文字对读者的选择,又是读者对文字的选择。文字之所以诞生,那是因为读者的召唤。正是因为有召唤在,所以才有诞生在。
写作的奥妙就在这里。
写作的过程就是一种情怀、一种理念,一种价值取向诞生的过程,它本身是在发出一种信号,是在召唤和它有缘的人。
我们平常一直在讲随缘,事实上我们是不懂什么叫随缘的。随缘不等于随波逐流。一个人对这个世界了悟于心之后的一种选择,才能叫随缘,它是一种大觉悟的境界。当一个人或一篇文章到你面前的时候,你能“识得”其背后的宿命,这才叫随缘。
农民是最随缘的,他知道在什么季节种什么粮食,在什么地里下什么种子,绝对不会逆岁月或逆时序去做;他知道清明前后栽瓜点豆,不可能在秋天或冬天去播种,这是一种了不得的了悟世界或觉悟世界的方式。
一个成熟的作家,他在代表他的文字去旅行的时候,是最尊重他的读者的,而他的读者也最尊重他,热爱他。
中国古人讲“慈”,讲“悲”,说穿了就是讲爱。他们甚至认为世界的原点就是爱,造化的心脏就是爱。从这个意义上去理解,人为什么渴望爱?人为什么会被爱打动?因为那是我们的当初呀!是我们的原点!是生命出发的地方!也是归宿!
中国古人还讲“人之初,性本善”。“本善”就是本来的那一块,那一块创造生命的材料。打个比方,如果我们把世界看作千姿百态的美食,那么“本善”就是造化之厨手中最初的那一团面粉。
那么为什么人是千差万别的?因为“性相近,习相远”,是习气和污染把生命变得千差万别。
因此,回归生命的过程就是反污染的过程。而文学和文字在一定意义上讲,就是帮助人们去清洗心灵灰尘的一个载体,这是文学在“本来面目”上的一个意义。
因为生命最本质的诉求就是回归,回归到光明,回归到本善,回归到它的心灵家园中去。
如果一篇文字没有帮助读者去抚慰他的心灵,没有帮助他回家,没有帮助他找到他本原意义上的光明,反而给这一颗明珠又增加了一层污染,这样的文字就是不洁的文字,是需要我们警惕的。
古人讲“舍得”,就是告诫我们要时时刻刻警惕应该舍去什么,留下什么,欢迎什么,拒绝什么,拿起什么,放下什么。
生命的艺术说到底是“舍得”的艺术。舍什么,怎么舍?并不是我们把世界舍掉,把生命舍掉,把生活舍掉,而是把自私舍掉,把欲望舍掉。“舍得”是讲只要我们把物质诉求打扫干净,不用去求,明珠自会焕发光明,这叫做无求自得,自然所得。
什么叫自然?本来就是。我们本来就是一颗明珠,只不过被污染了而已。所以怎么去“得到”呢?把一部分放下,另一部分它就在那儿了。
古人讲人人都有智慧,有大智慧,只不过是被遮蔽了而已。而文化就是要扫除这一层遮蔽,就是要扫除掉世世代代积淀在我们心灵上的那一层灰尘。除尘。禅宗讲“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可能文化的意义就是不断把我们的心灵擦亮,保持光明。如果镜子上有灰尘我们是看不见自己的,更不要说去看世界。
其实我们每一个人都能看见自己,不过就是被障住了视线。帮助读者擦掉这一层灰尘,一层雾,就是文化的使命,也是文学的使命。
(赏析:郭文斌一直在探索文学的现实意义,探索心灵的高级状态,这篇文章表明他对于写作意义的诉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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