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文学缺什么

      回顾一段时间以来的文学争鸣和文学讨论，关于目前的中国文学还缺些什么的探讨，无疑是不能不提的一个问题。

      著名评论家雷达曾在多家媒体就“出不了伟大作家，当代文学缺什么”发表看法。雷达指出，尽管中国当代文学的产量很高，也出现了一些口碑不错的作品，但与那些世界公认的伟大作品相比，总觉得缺少了一些什么。他提出了当代文学的四个“最缺少”，以突出问题的严重性和紧迫性：首先是生命写作、灵魂写作、孤独写作、独创性写作的缺失；其次是缺少肯定和弘扬正面精神价值的能力；第三是缺少对现实生存的精神超越和对时代生活的整体性把握；第四是缺少宝贵的原创能力，增大了畸形的复制能力。雷达提出的四个“最缺少”是否具有现实针对性呢？应该如何认识当下文学的某些缺失呢？笔者采访了京沪部分专家。

　　面临前所未有巨大困境

      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副教授倪文尖指出，自上世纪90年代以来，中国当代文学所面临的最大现实就是文学的生产机制发生了根本变化。这一变化本身包含了方方面面复杂的因素，而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文学在当今社会中的位置发生了巨大变化，已经从曾经的社会中心走向了边缘。此外，伴随着市场化出版机制下利润最大化的追求以及消费主义影响下读者趣味的改变，文学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巨大困境。

      上海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副研究员张炼红同样表示：“社会生态决定文化生态，文化生态决定文学生态。”她认为，中国当代文学的巨大困境，源自当下社会生活的更为普遍的矛盾，即“整体性的精神低迷和意义匮乏”，文学也由于这种“意义的匮乏”而失去了原有的思想力量。

      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罗岗指出，今天所谓“文学”的危机实际上指涉的是狭义的文学，即18世纪随着欧洲印刷资本主义兴起而带动的出版、教育、阅读、批评等以审美和想象为特征的活动，在今天的确遭遇到很大的危机；但是从广义上讲，文学是人们想象性使用符号的能力，这种能力是永远不死的，而这才是文学更根本的东西。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研究员陈福民也表示：“不管我们多么为文学担忧，不管有多大的哲学家理论家宣称过作家、作品乃至文学终结，文学还是不会消亡的，这有我们的文学市场为证。”不过他也不无忧虑地指出，不论多热爱文学，今天我们必须承认的一个基本事实是：“文学在我们的精神生活中曾经占据的重要地位及其影响，正在从它的高峰上跌落下来。”

　　作家要有把握时代能力

      张炼红认为，所谓“伟大的作品”应该“在现实和灵魂之间保持紧密而紧张的关联，从人们心心念念跌打滚爬的生活世界中吸取题材，吐纳能量，应该深度潜入并蓄势介入更广阔的社会现实”，比如一部《红楼梦》展现出了整个封建王朝的衰亡之路，而鲁迅则以“铁屋中的呐喊者”的姿态揭示国民性之劣根所在以引起疗救的注意。罗岗进一步指出，“伟大的作品”必然具备穿透社会的能量，它“不会匍匐在现实之下，而是具有超越性的力量，在批判现实的同时必然存在一个对于未来的美好想象”。

      总结这些学者的意见，好的文学作品必然离不开对其所存在的历史现实的深度展现，这就要求作家必须有整体把握自己时代的能力和直面现实的勇气。今天我们所处的是一个大转折的时代——陈福民认为，这对于身处其中的每个人都是巨大的心理考验，对于作家尤其如此，因为“各种纠结在一起的因素提示着了解时代的巨大难度，也给作家的文学能力设置了至关重要的门槛。这个门槛过不去，就谈不上伟大与渺小”。

      中国作家目前面临着一个很大的问题，即生活源泉的枯竭。作家的生活方式和范围更多地被局限在既定圈子里，而不像过去的作家那样拥有丰富多样的身份。罗岗指出，这并不意味着作家就不能过某一种生活，而是作家应该对生活时刻保持反思的能力，有精神力量去超越这种平庸的生活，换句话说，作家应该用身心去承担时代的分裂。他特别指出张承志的某些散文体现出了这种自觉，只可惜这样的作品实在是太少了。陈福民则认为作家应保持“虚心向生活学习的立场”，这是一种“类似司汤达和福楼拜的文学态度，包含着人性感悟与历史认知的全部秘密”。

　　“精品焦虑症”应该避免

      在反复强调作家立场重要性的同时，专家们也纷纷呼吁评论界不要用过于浮躁的心态看待这个问题，应给文学创作保留一个自由平和的环境。评论家毛时安认为，眼下评论界似乎存在着一种“精品焦虑症”，恨不得立刻就出现“伟大的作品”、“伟大的作家”。可实际上，艺术是一个自然而然生长的过程，只能通过长期的努力来获取果实。作家叶辛也认为，指出当下文学的种种缺点并不等于创作克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