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文写作30年,身处文坛之外,算是一个业余作家,然而却一直两眼盯着文坛,又可算作一个旁观者。俗话说,旁观者清,然而,我依然不敢自以为看清了什么,却有这样那样的想法。
当下的散文,可以用一个“热”字来形容。说到散文热,我的第一个感觉是量大面广。全国有几百份的报纸,每张报纸又都有一个副刊,散文是主打的品牌;全国又有上百份的文学刊物,除了十来家散文专业刊物以外,也是小说、散文、诗歌,三足鼎立,散文三分天下有其一。我的第二个感觉是:由于市场的容量大,散文的年选与多种版本的散文集也出得多。旧岁未除,本年度的所谓散文“精选”、“最佳”散文、“最具阅读价值”的散文等等迅即登临书市,成为森林一样的书籍中引人注目的一道风景线。精选不精,最佳未必,编选者需要照顾的名单可能不在少数,从另一层面说,很难排除商家的炒作。其实,只是一种表象,一种时尚。也有人说是“文化的快餐消费”。凡是时尚的东西,都是没有生命力的,长则几年短则几天,风流总被风打雨吹去。不信,请你打开这些重三叠四厚厚几册的选本,真正打动人的让人击节称赞的好散文能有几篇?
写散文的人多,形形色色,散文的新概念也林林总总层出不穷。余秋雨的一本《文化苦旅》,从宏阔的历史背景下展开对历史、人物、事物的解读,熔知性与感性于一炉,极大地拓宽了散文的表现力,写法是全新的,就给起个名吧叫“文化散文”,使人怀疑的是,难道还有没文化的散文?女作家写散文,抒情写忧,欢喜时大笑,悲伤时歌哭,爱也缠绵,痛也缠绵,也给起个名吧叫“小女人散文”。还有叫“学者散文”、“小说家散文”、“官员散文”、“政治散文”、“艺术散文”,让人莫衷一是。不禁要问,以某种职业或身份确定其散文品质,其本质上的区别是什么?比如柳宗元,既有学问又做官也写散文,既写批评时政的散文《捕蛇者说》,又写纪游散文《永州八记》,你能区别哪是学者散文?哪是官员散文?梁衡写觅渡、觅渡的瞿秋白,写大有大无的周恩来,写报国无门把栏杆拍遍的辛弃疾,有人说他的散文是“政治散文”。那么,我又要问:西汉的司马迁写《史记》,写辅佐刘邦统一中国的张良,写大泽乡起义的陈涉、写“拜为上卿”的蔺相如,写“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英雄项羽,都是政治人物,是不是政治散文?古人好像没有这么别出心裁的,不管是“本记”、“表”、“书”、“世家”、“列传”,都是实录,统称为史记,文史不分家,都属于散文的范畴。
回顾源远流长的中国散文史,从《左传》、《史记》、汉赋、唐宋古文到明清小品,广义散文与狭义散文的交叉与结合,构成中国散文史的全部内容。当年,贾平凹创办《美文》,提出“大散文”的主张,他的基本观点有二:一是散文要有大境界,反对把散文变成一种“小摆设”,这也是鲁迅先生在30年代强调并反对的;二是强调散文面,各类题材各种形式都可以进入散文创作。从境界、题材、形式的范围内确定一个“大”字,其实也就包括了广义散文与狭义散文的概念,只不过老贾登高一呼,别有用心,不是巧立名目,而是针对当下散文境界越来越小、路子越走越窄的现象而言的。
时尚化、技术化写作,使散文变得越来越甜俗、流俗。然而,“绮丽不足珍”,这是李白《古风第一》里的诗句,批评的是建安以来诗风靡软的文学倾向,至今不失其借鉴意义;他还有一句诗,叫“大雅久不作”——当下散文具有阳刚之气独具风骨的散文却越来越少,也是不争的事实。不妨回顾一下近年来的散文创作,余秋雨一热,文化散文(姑妄称之)一时走俏,冷书袋贴着热屁股,有点文史、有点议论、有点抒情的文化散文,千人一面,俯拾皆是,既不见笔下人物的内心世界,也不见作者的领悟与发现,一味地宏观俯视,宏大叙事,无限升华,热闹了一阵子后,又坐了“冷板凳”;自然与环保成为热门话题以后,争先恐后,人云亦云,你写黄河,我写淮河,他写家乡的河,发臭的河、消失的河、干涸的河、半死不活的河……虽有高下优劣之别,却都是模子里浇注的东西,似曾相识没有出人意外的新鲜感,而在文学界没有比总是见到一个老面孔更让人不耐烦的。当下的散文写作因为“艺术的内容正在减少,正如个人之间的差异正在减少”(约·布罗茨基语)。越来越变得让人乏味,丧失阅读的快感与共鸣的激情。
散文的天地有多大?我借用一个俗语:“上至天文地理,下至鸡毛蒜皮。”即使是鸡毛蒜皮的题材,也要写得有意思、有意义,而又难在有意思、有意义。古人说:“文章要有益于世道人心。”——这是由文学的教化功能决定的。另外,强调散文的真情实感并不排除想像力,文学不能没有想像力,而应该像雄鹰一样自由地飞翔于天空与大地之间——既立足于现实又超越于现实。大家知道,史铁生是坐在轮椅上的作家,因为残疾而返回内心,更多地作形而上的思考。他对于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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